在《天玄至尊》的設定中,魔族之所以是人族的心腹大患,究其根本,原因還是出在兩族截然不同的修煉體質和道德觀念上。
十分之三的魔族擁有與人族相當的智慧,卻維持了野獸般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縱欲縱惡,殘忍嗜血,視人類為蟲豸。更恐怖的是,全體魔族都有着與生俱來的強大戰鬥天賦。
魔族無需像人族一樣特地耗費精力修煉元力、學習武技,它們的元力境界會随着年齡增長而自然提升,積攢一定修為之後,體内會自行聚合出武技。雖然大部分魔族都隻能領悟一兩個武技,但武技的起點至少是丙級。還有一些天資卓絕的高等魔族,甚至能融彙三四個乙級武技,是真正的大殺器。
人族現存的乙級、甲級武技,有六成是上古時代的遺存,另四成則來自魔族死後遺留的凝元珠。人族元師自創武技的等級上限是丙級,有資格修煉的可塑之才更是百裡挑一,與生來好戰的魔族乃天壤之别。
若非魔族内亂不斷、内耗嚴重,僅憑兩族整體戰鬥力上的差距,恐怕人族早已是任由魔族奴役的蝼蟻。
楊拙有一半的魔族血脈,雖說不足以自體凝聚武技,修煉元力的速度依然非比尋常。但就算再快,也不可能幾天之内飛躍一個大境界,從四十級元王晉升為五十級元帝。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在魔鏡之湖中,渡過了比想象中更久的時間。
鐘晖對比着原著的情節大緻估算了一番,驚覺這一眨眼就過去了将近四五個月。
他在楊拙身側倚着岩壁坐下,低頭望向楊拙蒼白清俊的臉,的确比在莽蒼時稍微成熟了一些,但比在幻象裡要稚嫩得多。
這可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鐘晖苦笑。
他自己的頭發也長長了,淺棕色的發梢濕漉漉地貼在肩上。趁楊拙沒醒,他掏出手機飛速确認了一下自己的樣貌。令他失望的是,前置攝像頭裡映出的人依舊是天玄大陸的“鐘晖”,俊美的面孔陰柔有餘,正氣不足。
鐘晖歎了口氣,把手機收回儲物戒,隻覺得精疲力盡,連生火的力氣都沒了。他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認真分析起他們目前的處境。
他始終對墓海天災秘境的黑暗空間内相繇對他說的一番話耿耿于懷。在那場單方面的交談中,相繇熟稔地稱呼他為“鳳凰”,親切得仿佛經年不見的一位老友。話裡話外也盡是擔憂叮囑之意,提醒他們時間所剩無幾,必須奪回權柄,避免重蹈覆轍。
一尊不惜舉莽蒼之力陷害他們的上古大邪神,竟然對他表現出如此友好的态度,實在是令鐘晖百思不得其解。
尤其是令他格外在意的那兩句話。
......千萬不要再給相繇可乘之機......
......我等着你們回來殺掉相繇、殺掉我的那一天......
鐘晖反複咀嚼着這兩句話的含義,奇怪,相繇本尊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要求他們提防“相繇”、殺掉“相繇”、再殺掉“我”?
就好像,相繇口中的“相繇”并不是祂自己,而是祂與鐘晖共同的敵人一樣。
并不是祂自己?共同的敵人?
思慮至此,鐘晖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白色閃電。那是他們出發去莽蒼的兩個月前,太子殿下韓潤楓在馬車上随口聊起的一點神谕轶事。
繼神之名!
韓潤楓無意間提到過,第一條神谕裡被解讀出的繼神之名實際上隻有“默”這一個字,“默吾兮”有可能是當時的莽蒼統治者出于政治需要的誤讀。
倘若這個誤讀,并非是莽蒼統治者目的不純,而是直接源自邪神相繇刻意冒充繼神的野心呢?
倘若繼神默,和邪神默吾兮,從根本上就是兩尊完全不同的神呢?
倘若與他對話的并非相繇,而是被困在相繇體内的繼神默呢?
鐘晖幡然醒悟。
這樣一來,許多疑點就都說得通了。那名誤入黑暗空間的古莽蒼士兵,大概率也是見到了繼神默,才能幸運地逃出生天。但由于神靈的威壓,士兵沒能把繼神默傳遞的重要信息清醒地記錄,真相也就此迷失在曆史長河之中。
而他和楊拙陷入墓海大漩渦時,也是繼神默出手救下了他們,向他們傳達了奪回權柄的任務,盡全力把他們送往相對安全的魔鏡之湖,逃離了相繇的魔爪。
從繼神默的言談舉止來看,祂有可能和相繇達成了某種平衡,竭力壓制着相繇使其不能肆意興風作浪。但顯然随着繼神默力量的衰退,這種平衡關系即将被打破,斬殺邪神的重任也就落在了鳳凰和龍、也就是鐘晖和楊拙的肩上。
鐘晖真正的元靈是鳳凰,卻尚且無法随心所欲地控制和修煉。而楊拙的元靈黑煞吞雲蟒未來的進化方向在《天玄至尊》中也有詳細描寫:在晉升七十級元聖時,黑煞吞雲蟒将迎來第一次進化,成長為黑煞冥皇蛟;在楊拙踏入半神元尊境界後,黑煞冥皇蛟才會突破至神級形态,太陰真龍。
任重而道遠啊!
然而,縱使鐘晖理清了繼神默的身份,仍有種種疑雲在他胸中未曾解開。四大天災秘境何時會同時爆發,如何奪回日月權柄,三十萬年前創世神隕落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這一切和楊拙的四百九十九次重生又有何幹,對現在的鐘晖而言,都是無解的謎團。
也許,這一切的真相,都要等到他們積蓄了足夠的實力再次前往墓海海底時,那位莽蒼信仰中全知全能的繼神默才會向他們揭曉。
目前,他和楊拙能做的,隻有不辜負繼神默的期待,堅強地活下去。
以及,變強,變強,變得更強。
鐘晖本來還有幾分困意,閉上眼睛一頓頭腦風暴之後卻是越思考越清醒,怎麼也睡不着。他一睜眼,便看到楊拙在吃力地支撐身體,試圖從地上爬起來。
鐘晖連忙翻身跪起,伸手撈住楊拙的肩将他扶穩。
楊拙身形一滞,低聲道:“鐘晖?”
他的聲音難掩虛弱,嘶啞得幾乎變了調。
“我在。”鐘晖點頭說道,“我們剛剛離開魔鏡之湖的幻象,現在應該是在噬谷天災秘境裡。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大王請仙丹的副作用不是鬧着玩的,他也不确定自己帶的治療丹藥起不起效。
楊拙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吐出一口氣,冷靜地說:“我沒事。”
“隻是暫時看不見罷了。”他補充道。
隻有視覺暫未恢複,已經是遠遠超過他預估的樂觀情況。副作用減弱到這種程度,最慢三四天他就能完全康複。
鐘晖懸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一半又跳了出來,他定睛一看,楊拙漆黑的瞳仁裡果然蒙了一層灰蒙蒙的薄霧,眼神也無法抓準他的方位。
開什麼玩笑?這也叫沒事?
他頓時憂心忡忡,楊拙卻好似沒事人一般,反過來安慰他:“隻要不是太難纏的對手,聽聲辨位也足夠了。”
說着,楊拙的手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摸索,輕輕捧住了他的臉頰,拇指的指尖親昵地蹭過柔軟的皮膚,仿佛是在确認他的存在。
“我們在秘境裡不能久留......咳、這裡的時間流逝速度,和外界不一樣。”
“秘境裡,時間的流速,咳、是随機的。”
“幸運的話,我們在這裡待一年,外面有可能才過去一刻鐘。”
“不幸的話,呵......鐘晖,你就要跟我白頭偕老了。”
楊拙說得雲淡風輕,甚至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頗為妖孽的愉悅笑容。
鐘晖垂下眼眸,嘟囔道:“這也不能算很不幸吧。”
楊拙一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鐘晖的神情稍微有些低落。
“不過我也确實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秘境裡,我們稍微吃點東西,就往前走吧。我雖然沒來過噬谷天災秘境,但我還是看過書裡怎麼寫的。”
鐘晖很快重新振作精神,用輕快的語氣絮絮叨叨地說道。
“逆着墳河的方向一直向上遊走,就能找到一個很隐蔽也很安全的出口。不出意外的話,或許還能收複你的神器幽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