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夫人輕哼一聲,左手在空中虛虛一抓,方才還漂浮在空中的盈木弓和銀寒劍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花臉兒和老象張着大嘴傻傻發愣。
“老身已經替你們估了價,這兩件武器加起來,也隻值半枚橙色籌碼。至于剩下的債務,你們好自為之。”
說罷,她不再管那捶地哭嚎又被兔女郎們拖走的兩人,轉而看向鐘晖的方向,笑眯眯道:“你呢,人族奴隸?你要跟注麼?”
“老身很期待你會拿出什麼東西。呵呵,老身的眼光一向很準,你應該不是普通的人族。”
不等鐘晖反駁,黃金夫人便笑道:“普通的人族沒有這個膽量跟老身賭到第三局,也不敢認為自己真有機會赢過老身,更不會相信老身會信守承諾、願賭服輸。”
她已經很久沒親自上過戰場,一時間沒能認出那标志性的淺棕色頭發和燦橘色眼眸象征着什麼。
回憶起十年前人魔戰線上某個死而不倒的人影,黃金夫人情不自禁地喟歎道:“烈鬓白獅......”
四大領主裡也隻有她願意給死去的人族将士留一具全屍,十年前若不是她稍加阻攔,那位甯死不屈的人族将軍恐怕要被食欲大振的祖卡拖去鐵浮屠城大卸八塊。
鐘晖的心重重一沉。
從黃金夫人的語氣判斷,他有相當不好的預感。
十年彈指一揮間,他和楊拙錯過了外界太多可能的變化。瀚海學院,鐘家,莽蒼,景國皇室,現狀究竟如何,他們不得而知。
也許,黃金夫人見到的烈鬓白獅元師是......不,還是别想了。鐘晖一咬牙,把那個悲觀的猜測強行甩出了腦海,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身前的賭局上。
他擠出一個微笑,重整旗鼓,恭維道:“領主大人慧眼如炬,我的确是鐘家的人。”
“不過,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麼看也不可能有什麼寶貴的東西吧。”
鐘晖故作無奈地聳了聳肩。為了僞裝到位,他連儲物戒都摘下來給楊拙了,是真的一窮二白。
“不如您大發慈悲,告訴我您看中了什麼寶貝,再給我一個返回景國青湖郡的機會,我一定滿載而歸。”
鐘晖嘴上百般谄媚,内心卻澄如明鏡。他這話說出來純屬鬧着玩,順便詐一詐黃金夫人的态度,摸清楚她到底在盤算什麼。
“你真是有趣,老身差點要被你的笑話逗樂了,”黃金夫人笑容依舊和藹,聲音卻漸漸冷了下去,“老身要的東西,翻遍了人族地界恐怕也找不出來。”
鐘晖浮誇地“啊”了一聲,貌似很驚訝似的疑惑道:“人族地界不止景國,還有莽蒼和巴丘,我記得總面積比兩個郄地加起來還大吧。”
“以我短淺的見識,的确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是人族地界找不出來的。還請領主您賜教。”
黃金夫人已是皮笑肉不笑,不加掩飾道:“老身要的東西很簡單,一個高等魔族而已。”
高等魔族?
鐘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飛速掀開手牌瞄了一眼牌面。
看來,事情似乎還有回轉的餘地。
“當然,單純一個高等魔族肯定抵不上整座翡翠城的價值,”黃金夫人環視聚寶盆一周,厲聲道,“你們誰想押注,至少要再拿出一件讓老身感興趣的東西。”
說着,她突然又對鐘晖露出了春風細雨的溫和笑意:“人族奴隸,老身能看出你不是普通人,自然也能看出你和你的魔主關系沒那麼簡單。”
“看在你前兩局讓老身覺得很有趣的份上,老身好心提醒你一句,懂得适時放棄才是賭場的常勝真理。”
“最後一局,你就算現在棄牌,老身也不會再苛責你。駐紮在翡翠城的人族商隊非常多,老身不會介意再多一名姓鐘的商人。”
“你應該明白,老身是什麼意思。”
黃金夫人眼光夠毒辣的,不過楊拙護我護得也确實太明顯了。鐘晖歎了口氣心道。她這是在暗示我,自己底牌特别好,建議我别頭鐵,趕緊賣了魔主換取自由啊。
但凡換個心志不堅定的,現在都已經上當了。
鐘晖擡起頭,望向楊拙的眼神裡帶了點歉意。
楊拙心領神會,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低聲問道:“你有多少把握赢她?”
鐘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緩緩搖了搖頭。
他沒有瞞着楊拙,他是真的心裡沒底。
楊拙面色不改,追問道:“你要跟注麼?”
鐘晖一頓,啞聲堅定道:“要。”
楊拙沒有詢問他執意跟注的理由,也沒有勸他及時棄牌明哲保身,隻是恍若冰雪消融般,輕輕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聚寶盆内驟然憑空卷起一陣凜冽刺骨的寒風。金碧輝煌的牆面迅速攀上一層薄如蟬翼的寒霜,杯中殘留的酒液瞬間結成了剔透的冰晶,修為較低的幾個魔族甚至感到呼吸困難,仿佛空氣也凍成了固态一般。
楊拙左手橫于胸前,正緊緊握着一把通體漆黑的古拙長刀。
漆黑長刀刀身極窄、刀刃薄如蟬翼。其貌不揚,卻散發出一種難以抗拒的威嚴氣息,不少魔族幾乎本能地産生了向它下跪朝拜的念頭。
黃金夫人瞳孔驟縮,差一點失态地從椅子上滑下去。
她認得這把刀。
她認得這把令四大領主乃至整個郄地的高等魔族屢屢折戟的刀!
僅存于傳說中的、被重重封印的神器,幽熒刀!
無視周遭的風起雲湧,楊拙平靜地開口:
“我,加上它,夠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