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戳了戳幾乎繃緊成一張弓的鎖靈綢，試探道：“那你可不可以放開我？”

被他一戳，鎖靈綢眨眼間又一下子軟成了面條，一幅甯死不屈的擺爛模樣。

鐘晖玩心大起，心說真不愧是懂得認主的一國之寶，這鎖靈綢竟然還是通人性的？

既然通人性，沒準能友好溝通呢？君子動口不動手嘛！

他眼珠一轉，故作惆怅道：“其實我的要求也沒那麼高，隻不過是想在房間裡走動走動而已。”

“你的主人把我綁在這裡，我一來沒有元力二來沒有幫手，完全打不過他。”

“你又如此忠心耿耿，不願意放我自由。”

“所以呢，”鐘晖聳了聳肩，笑眯眯道，“我就隻好采取最極端的方式了。”

他左手忽地扯起鎖靈綢，右手果斷揮劍下劈。燭照劍寒芒乍現，卻在距離薄紗堪堪一厘之遙時停了下來。

鐘晖彈腦瓜崩似的撥動了一下把自己擰成一股麻繩的鎖靈綢，好笑道：“你還真的知道害怕啊。”

他收起燭照劍，拽了拽鎖靈綢，歎氣道：“我說了，我隻想在房間裡随便走走。”

“咱們各退一步，你放開我，我也放過你，怎麼樣？”

麻繩輕輕一顫，緩緩松弛下來，變回平平無奇的透明薄紗。

鐘晖一躍而起，一步踏出三尺界限之外。薄紗依舊安安靜靜地纏在他的手腳上，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雖然元力沒有解封，但總算能喘口氣了！鐘晖在内心給自己鼓了鼓掌，一邊東張西望觀察四周，一邊向兩扇緊閉的門走去。

喜房很大，布置得井井有條。精緻的家具和裝飾品幾乎沒有什麼使用過的痕迹，但表面纖塵不染，一看便是時常打掃，想來也都是楊拙親力親為。

看來，除去安置着水晶棺的石室，此處應當同樣是楊拙久居的地方之一。

但願門沒鎖！

站在并排的兩扇門前，鐘晖猶豫了一瞬，按下了左手邊那扇門的把手。

門開了。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間整潔簡單的書房。正中央是一張書桌，幾排一人多高的巨大書架自書桌兩側向後延伸，占據了書房的大部分空間。

鐘晖走近一看，書架塞得滿滿當當，每一層上都寫着數字：139001、139002、139003......

他愣了一會兒，在意識到這是景曆曆法的日期之後，擡手抽出了其中一卷。

“禀報尊上：鐵浮屠城全城共清點出人族屍體六千六百八十一具，魔族屍體七百九十五具，已遵照您的命令清理完畢。”

“禀報尊上：鐵浮屠城全城共清點出人族傷患四千七百五十三名，魔族傷患一百二十名，已遵照您的命令分别安置。”

“禀報尊上：已遵照您的命令釋放了戚霜降、孟停雲和方夢雅等人，已派遣暗哨追蹤他們的行蹤。”

“禀報尊上：暗哨來信，戚霜降、孟停雲和方夢雅等人在抵達景國嶽都秋楓居舊址附近後失去蹤迹，疑似受到大量高等元力法器的幹擾，暫時無法繼續跟蹤。是否需要加派人手搜索或者嘗試武力突破？”

“禀報尊上：已遵照您的命令通知暗哨返回。”

......

紙頁翻飛，鐘晖穿梭在林立的書架之間，一目十行地浏覽過一篇又一篇陳舊的公文。他想仔細看，卻不敢。怕楊拙提前回來；又怕自己看多了會心軟，連第二扇門都沒有勇氣推開。

書架的編号到三年前為止，正好是楊拙開始閉關的時間。靠着一本本裝訂好的文書，鐘晖囫囵吞棗地咽下了楊拙在魔域翻天覆地的四年。畢竟是早就過期的東西，滋味真差，又苦、又酸、又腥、又鹹、又不新鮮。

最後一隻書架的最底端一排單獨放着一頁信紙，鐘晖撿起來掃了一眼，竟是一封并沒有以“禀報尊上”作為開頭的私人信件。

“楊拙，我個人認為跟一個大家都看不見的透明人成親是一件很荒唐的事。你如果執意要辦，我沒意見。但萬一有一天你說的那個重要的人真的來了，你要怎麼跟他解釋你已經是有夫之夫了？魔尊的婚禮短期内不可能辦第二次，我勸你慎重考慮。”

“另外，我知道我這封信的語氣對你不是那麼尊敬，不過要是你現在生氣把我殺了，你費勁心思組建的議事閣将失去閣主，魔域的管理又會陷入混亂，你會不得安生更久，我勸你慎重考慮。”

“另另外，雖然我不支持你的想法，但是你要的東西我都準備齊全放在翡翠宮裡了，請自便。”

是楊拙的心腹屬下寫的進谏書，勸阻他不要跟“透明人”結婚。這封信的行文實在是不太正經，鐘晖看得有點想笑；可他又忍不住去想，楊拙當初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籌備婚事，看到這封信時又是作何表情。

他小心地把公文冊放回原位，回到正中央的書桌旁。

書桌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桌面平鋪着宣紙，硯台裡的墨漬已經幹涸，隐隐約約還能聞到一絲油墨香氣。

前不久還用過。鐘晖若有所思。不知道是寫了什麼，還是畫了什麼。書房的書架上隻有各種政務報告，寫好畫好的東西被拿到隔壁去了也說不定。

事不宜遲，他快步走出書房，轉身推開了另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