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勉強合格吧，”哈萊恩的語氣頗為嫌棄，勉強極了，“你有什麼想要學習的方向嗎？”

“想要……學習的方向？”

卡夏有點恍惚。

這和她之前所接受的環境是截然不同的事情，選擇這種事情好像是在初中之後就越來越失去了……自由？狹窄的選擇空間讓人隻能被迫随着大衆随波逐流。

大腦一片空白。

好像是想了很多，又好像是什麼都沒有想。

“……抱歉，可以讓我思考一段時間再回答這個問題嗎？”哪以表達導緻的語無倫次，卡夏比劃着，“我大約是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想到……”

像是見到什麼罕見事物的表情，哈萊恩覺得這樣的人實在是太離奇了。但也沒給她施加任何的想法，這有些像是給一張白紙自行繪畫的感覺。

“不過沒有做出選擇的話，先照着原先專業方向開始學習？”一幅商量一般的語氣，哈萊恩關注着卡夏的表情變化。

聽了他的詢問，松了口氣放松了下來，沒有任何抗拒地坦然接受了。

“好的，麻煩你了！”

今日的授課結束了，卡夏還是在思考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般情況下，大家對于想要做什麼事情、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是随着現實變化的，反倒是隻有小時候說及夢想的時候，孩子的天真無邪可以不計得失地說出來，因為喜歡所以直接選擇了，因為覺得很酷所以想要成為，因為想要成為像是父母一般的人所以感到自豪。

成長之後卻總是因為現實而妥協抑或是因為父母的指引而随波逐流，像是小時候可以因為喜歡去上興趣班，長大為了升學終止了對這些愛好的時間花費，被壓抑着的天性被一步步消磨殆盡，最終成為了一個平庸的人，連帶着升學也隻不過是為了未來的工作和生計。

極具目的性的價值觀念，被迫做出選擇的無知小孩，有些悲傷。

突然間有了可以選擇的自由，那麼在這種理想的環境下，她到底會喜歡什麼？

真是好困難的問題。

正好今天小志願者來做義工。

“你現在有空嗎？”卡夏看着在整理書架的小志願者，想不起來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對方突然很警惕地看着她，“有什麼事嗎？”

“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卡夏把書放到桌面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看她這副模樣，小義工放松了突然緊繃的動作，“什麼問題？”

說起來平時的這位服務對象不是在看書就是在查閱資料，相當冷淡，如果不是有人來找她，大約是會像個被困在房間裡的幽靈一樣。

“假如給你一個自由選擇，你會想要做什麼？……側重點大約是職業選擇吧。”

卡夏覺得這個問題說的很不靠譜，但又很想要聽到别人的想法。

“想要做……的事情？”

小義工對這個家夥感到更奇怪了，“應該是搬出家裡随便做什麼工作吧，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你這好像又什麼都沒說，我很困擾。”卡夏把椅子搬到桌子旁，示意小義工坐到這邊。

“哦，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我叫卡夏。”

“你好，我是安禮。”

“很好聽的名字，”下意識的回應了，虛僞的人與人之間的客套，卡夏自我唾棄一下。

“謝謝。”

一時場面尴尬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隻要像是客套一般對答完一個來回，就會像是疏遠了很多，拉開了距離。

“雖然隻是剛才認識，說這個問題不太恰當，但還是想要和人交流一下。”雙手合十，做出一副拜托的樣子，算是慣例的拜托他人做什麼大概是順手的事情會做出的舉動。

6、

談及了關于愛好與現實與職業的事情。

卡夏頹廢起來，這種事情說起實在是太令人沮喪了，無論是你是哪一種狀況。

假使你擁有無限的選擇空間，但是又因為漫無目的的空洞而無從下手；抑或是因為無從選擇而被迫聽從于現實生活的推動，無論哪一種都很令人失望。

“……因為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價值觀念導緻的優柔寡斷，或許我該去咨詢一下心理醫生？”卡夏的沮喪模樣，讓安禮覺得打破了對alpha的普遍印象。

太過不自信了。

但好像有點莫名的吸引人。

“為什麼不試試呢？”

說出這句話，他就看見了卡夏沮喪表情，低落。

“因為我害怕失敗吧，害怕做的不夠好達不到他人的預期，很抱歉，失态了……”卡夏沮喪地把書蓋在臉上，“請讓我自己待着吧。”

“注意休息。”

安禮關好了房門，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比較好。

在給他安排義工工作的時候，護理人員還給他着重介紹了一下這位病人，這是一位因為精神力變異導緻患有一些精神症狀，失憶，疑似第二人格，但是攻擊性極低，不容易出現其他問題，主要是心理問題。

以及，是一位重點培養對象。

有點像是什麼非常不可思議的設定，明明應該會是個強勢的讓人沒法拒絕的人，弱氣的感覺又有些格外吸引人。

害怕讓人失望是害怕失敗的話，那他大概是失敗到底了，把别人對自己的期待全部打碎，毀的一幹二淨，然後逃脫出去。

真是，憂郁啊！

雖說是有了一次冒昧的交流談心，但大家都當做了無事發生，恢複了原來那般互不幹擾的狀态，也就沒什麼不自在了。

卡夏還在忙于學業，在聽人講授時才有些許安穩感覺，哈萊恩倒是不常來，安排了另一位教師，溫吞吞又波瀾不驚，非常安定。

每當在聽老師的授課，卡夏有種時間被拉得很長錯覺，假使是在人多的教室裡，會有想要睡覺的困意，然後在鈴聲的驚醒後深呼吸，平複心悸，從恢弘又沒有了印象的夢境中回到現實世界。

但也不至于一直都是這麼平穩，就像是逃課時的點名提問，顯得有些驚心動魄。

每次遇到提問的時候，雖然并沒有完全理解，但頑強的記憶能力得以讓她勉強答上，一副乖巧表情，讓老師也有些無可奈何。

“你看起來很放松，那我們今天可以聊一些其他的東西？”

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走向，讓卡夏拿出課本的動作僵住一下，“……哦，好吧。”

“又緊張起來了？”

“是的，”雙手按在膝蓋上，“大約是無緣無故什麼都沒有做然後被叫去談話。”

“如果原因是因為是麼都沒有做呢？”

“那好吧，是我的問題。”沮喪。

“可你什麼也沒有做錯，為什麼會直接認為是自己的過錯？”

“不知道。”

“坦率一點，說你想說的東西。”約書亞感覺自己快被這家夥氣笑了，“你在緊張什麼？”

“……”

“……因為是老師，所以很讨厭被談話。”

對方越發有壓迫感，卡夏别開了視線。

如果再繼續這個話題，一定會得到非常不配合，然後不歡而散。

約書亞還是錯開了話題，詢問起最近的課程及感受，像是常規的調查問卷一樣，中規中矩。再怎麼說他之前鋪墊了這麼久，總不能空手而歸。

“你對現在的課程有什麼不理解嗎？”

“唔，還好，大概是能理解的。”

“上課方式？”

“也還好。”

“有什麼想要提的意見嗎？”

“…沒有。”

油鹽不進的類型，完全不會表露心聲的樣子，真是讓人頭大，難怪哈萊恩會這麼直接把他抓過來，不過現在是“因為是老師，所以被讨厭了”，直接從源頭被拒絕。

簡直是問卷調查的毒瘤人群，不好不壞，還可以，沒有意見。假使不是被迫參與，大約會完全無視的那種人。

“換個地方談一談其他的事情？”

7、

最後變成了一起外出。

也沒有拒絕就是了。

噴泉廣場上是有鴿子的，四處環顧還是找到了售賣食物的地方。

“要一起嗎？”準備結賬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約書亞，下意識的這麼做了。

“好啊。”

感覺就更尴尬了，或許是自己有什麼讓氣氛變冷的天賦吧，不太想要就是了，内心苦笑一下，結賬，把另一袋鴿食扔給他。

與其是細心飼喂，不如說是借着包裝當作是畫筆，塗出完美的方塊。然後被鳥喙一點點破壞掉，直到消失。

“這種鳥叫什麼名字？”

“玲雀，是很溫順的小動物。”約書亞看着這家夥想摸又不太敢的樣子，太矛盾了。“除非餓極了，是不會啄人的，急促的聲音像是細碎的鈴铛聲。”

“唔，是不一樣的。”和鴿子比較起來，不過還是會回憶起來第一次去喂鴿子就被紅眼睛的鴿子啄到了手，還有在白色鳥群中獨特的黑色鳥雀。

過去的記憶突然清晰了。

等待小動物吃完了東西，在附近走走停停。

“我以為你會直接撕開袋子把米粒全都倒出來就可以了，雖然隻是猜測。”沒話找話，卡夏看着天空，飄過一朵毫無形狀的雲。

“那你一定這麼做過吧！”

“因為被啄傷過手心，所以落荒而逃。”

一副好奇聆聽的樣子，“是出乎意料的回答，還能講講别的嗎？”

“沒什麼好說的吧，我也沒什麼故事可以講。”

話題截斷，沉默再次蔓延。

但隻是這樣一起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又有種詭異的安穩感覺，些許心安。

陽光暖融融的，自然恒星光讓這顆星球沒有其餘的季節變化，一年沒有四季，每天的氣候也差别，雨天和大風天也就珍惜了起來。

“為什麼會選擇對我有優待？”

“因為很稀有。”

“雖然不知道這種上天恩賜的賦予确切有什麼用，但假使對資助者有什麼用處的話，我大約會盡力去做吧。”卡夏偏着頭，“姑且算是等價交換？”

“正是慎重啊，”摸了摸這矮子的發頂，“為什麼會這麼想？”

“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這種好事吧。”

“如果有，還降落在你身上了呢？”

“排除親屬之外的，”想到了洛伊，“總感覺是很可疑的事情啊，就像是守株待兔的故事，因為一次的好運而獲得收獲，從此以後過分依賴這種虛無缥缈的好運，遲早會完蛋的不是嗎？”

“再或者是美貌的歌妓依靠美貌俘獲了保護人的青睐而揮金如土，年老色衰的話，也會一無所有的吧。”

“真是現實啊，卡夏小姐。”話音一轉，“所以你是堅定認可等價交換嗎？”

“是的，”撓撓頭，說出了非常認真的話。

“我希望所有的付出能夠獲得和它足以相匹配的收獲，而不是通過投機獲得了如同泡沫一般虛幻的收獲，……就像是農夫通過幸苦的耕作終于收獲了作物但是收益遠比不上沒有做什麼、或是什麼都沒有做的投機商人，不過是一次騙局一般的東西，從而獲得了農夫一輩子難以企望的财富。”

“雖然都不過是在擊鼓傳花比誰跑的更快，受到虧損的傻子并不值得可憐，但在我理解中的收獲是通過對社會做出的貢獻而獲得的，盡管這是非常理想且天真的想法，但我堅信不移。”

“或許這就是我不理解市場資本和金融運轉的原因吧，……說了很多自己淺薄又主觀的認識，沒有考慮到你是否樂意聆聽，非常抱歉……”

“你并不需要說抱歉，這不過普通的聊天，不是嗎？”約書亞看着這家夥低垂着頭，可以看見發旋，像是一隻漏氣的氣球。

“每次都把過錯歸于自己也太不自信了，下次遇到也沒必要道歉，這好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對吧？”隐隐綽綽的笑聲。

“是。”悶聲悶氣的回應，“如果和朋友說這種問題，不見得對方樂意聽，所以……而且總是很低落，一起出門很難讓朋友的好心情一直維持下去。”

“因為都一起出來逛街了，是件會讓人高興的事情，敗壞好興緻……”就很煞風景。

被捏住了臉頰說不出話來。

“再這麼說喪氣的話我就要生氣了。”約書亞感覺自己找到了如何改正這家夥不自信的方法，聽着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聲音，面帶笑意。

“唔唔——”

“你可是個頂級alpha，怎麼還這麼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啊！”歎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困惑。說實在的，他可不敢這麼像是捏個軟包子一樣對待共事的alpha們，那一群可像個刺球了。

好不容易掙脫那隻手，“咳咳......為什麼要用這種性别來代替個人性格啊？也太片面了！”

“就研究調查來說，這是由基因及激素水平的導緻的，所以隻是大多數的情況。”難搞的常識白癡學生還是很難搞的。

“以偏概全，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

卡夏還是覺得不妥，又被戛然而止了話語。

8、

學習的進程很順利，除了卡夏還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要學些什麼。

不過确實是活潑了一點，大概。

約書亞一時有點感覺像是在打什麼攻略遊戲，當好感度達到一定程度，關系就得到了質的改變，獲得的态度也不一樣。

就是明明傻瓜學生的好感度極低，為什麼還會有這種進展也很離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