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人就堅持不住,雙臂也沒了力氣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夏凡生連忙将人接住了,閉上眼後的齊楓也不老實,嘴裡還嘀咕着:“酒……好酒…...”
天邊霎時炸開絢麗的煙火,五彩缤紛,耀眼奪目。
煙火爆炸的聲音在耳邊迸發,照亮了整片雲栖境。
這盛大的煙火盛宴是專門為齊楓準備,而主角現在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兩個小小的身影在煙花的照耀下渡上了一層旖旎絢爛的光輝,一雙含情脈脈的鳳眼映照出心上人安安靜靜的乖巧的睡顔,他情不自禁地笑得眉眼彎彎,素來寒霜如凍的臉上的神情這時卻溫柔得不可思議。
亮到有些灼人眼的煙火光芒毫不留情地将人照亮,讓懷裡熟睡過去的面孔變得有些不安分。
他朝着夏凡生懷裡靠了靠,似乎在躲避光亮。
夏凡生試探着輕輕的一下下拍着齊楓的後背。
他暗想:“師兄以前就這麼哄自己睡覺的。”
好在這招很快就見效了,不多時人就沒了動靜,夏凡生長舒了一口氣。
今晚所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好似做夢一般,師尊給他舞劍,還跟他說,說生辰快樂。
生辰?
夏凡生仰頭看了眼天象,已經是子時過半了,此時已經是大年初一了。
初一,褚一。
回憶起當年在他還是個野孩子在街頭乞讨時,也沒想自己還能過上這樣的日子。
——那是個大雪漫天的臘月,他記得打他記事起就住在城郊的破廟裡,他沒有名字,也不知道年齡,每天就出去乞讨靠這樣勉勉強強的活着。
衣不蔽體,口齒不清,渾身髒兮兮的。這副樣子卻在那破廟裡顯得毫不突兀,稱得上渾然天成,在那裡這副打扮滿大街都是,太常見了。
他隻記得城裡有一間餐館,那裡的老闆是個好人,常常會在關店時給自己些饅頭,包子什麼的。
到了冬天,他一般都不會出破廟,自己會提前存好一周的糧食。他不敢存太多,這破廟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很多流浪漢,也是看他還小才給他留了點位置。
陌生人要是來這破廟歇腳都是要給些銅闆的,不給的話,衆多流浪漢便會齊心協力的将人轟出去,運氣不好的話,就會被群毆。
所以盡管還年幼的他已經極為懂事,一直老實安分,每周還會給這裡的老大,也就是當時他眼中長得最兇的那個,五文錢。
剛開始,他還能給上,但是入了冬出門的人就變少了,乞讨要到的錢很少。
他們原本是不會打小孩的,最多就是将小孩兒餓上個一天半天的。誰料後面有人說他偷了老大的東西,那是條老大極寶貝的金項鍊,實則稍微識貨都能一眼看出是一文不值的赝品。
不知怎的,在破廟找了半天,結果在他睡覺的地方找出來了,他根本沒見過那東西,都不知道怎麼跑到自己那裡去的。
他那時候還不會說話,隻能支支吾吾的往外蹦字:“不!不…...我…...”
可他這副樣子在别人眼中就是被抓包了緊張的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解釋。
怒氣上頭的老大在一衆挑釁聲中同意了他們的意見。
所以最終的結局就是他在被群毆後丢出了破廟,從此再也不能回這裡。
那天是大年初一,外頭飄着鵝毛大雪,一個衣不蔽體,鼻青臉腫的小孩子就這樣光腳走在雪地裡。
身後破廟裡的謾罵聲并未停止,“快點走,你這樣沒人要的才幹的出這樣的事。”
“沒爹沒娘的小雜種,趕緊滾吧,我們這破廟容不下你。”
“走啊!快點走,别髒了我們的地!”
“不準再回來了!我們這看見你這種人就惡心!”
……
他頭看過,卻隻看見在人群中有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一臉幸災樂禍的看着他。即便他再傻,在此刻也好像明白了些什麼,但身後那些人見他站在原地不走還回頭看他們。
也不知怎麼就惹怒了他們,罵罵咧咧的竟要再給自己一頓好看。
他還不蠢,看情況不對,忍着疼痛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這處地方。
好在那些人也隻是做做樣子,并未真的追上來。
他很迷茫的走着,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那間餐館前,此時的餐館并沒有開門。
整片街道上白皚皚一片,隻有他留下的小腳印。
但他知道這是個好人家,不想給人家添麻煩,就獨自在牆角根坐着,盡管身上很疼。
他的腳已經變成青紫色了,蜷縮着兩隻小腳丫,将雙腿曲起,把頭埋在了雙膝上,這樣會好受一點。
嚴寒和疼痛的加持下,他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房間裡,房間裡的陳設都很簡單,他蓋着厚厚的被子,是從未有過的溫暖。
他這是在哪?身上也沒有之前那麼痛了。
他便想掙紮着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穿着從未見過的衣裳。他好像聽見房外有人說話的聲音,好像很多人。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安全了還是又掉進了另一個深淵。
等他好不容易下了床,有些艱難的穿上床邊不甚合腳的鞋子,倏忽!
屋外傳來了打鬥的聲音,有人在争吵,也有東西被摔壞的聲音。
看來這并不是什麼安全地方。
他有些吃力的來到房門口,小心翼翼的将門打開了一條縫。但當他看清屋外的場景時瞪大了眼——
院子裡有兩個拿着長刀的黑衣人正與院子裡的其他人搏鬥着,那些人他都見過,正是那間餐館老闆的一家。
那石闆上已經有兩個大哥哥倒地不起,頭和脖子已經分了家。鮮紅的血流了一地,染紅了白雪中的院子。
他趕忙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看見這些會發出聲音招人過來。
院子裡,盡管大叔竭力抵抗,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落了下風。
手中的鐮刀也被黑衣人用刀挑飛,這下情況更糟了,大叔隻會些拳腳功夫,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大叔倒地不起後,他看見人還活着,等着那黑衣人進裡屋後才偷偷溜出來。
他小聲的喚了一聲:“叔……”
聽見聲音,大叔艱難地轉移目光看清夏凡生的模樣後,奮力對他低聲喊道:“快走!你快走……”
還沒等他決定,裡屋内傳來很大聲響,門闆都被什麼東西撞壞了。
他側頭看去是一位大嬸懷裡還抱着一個小孩子。那大嬸重重地摔在地上,嘴裡不停地吐着血。
待她看清周圍局勢後,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丈夫身旁還是孩童模樣的夏凡生。
那大娘用盡力氣将那小孩朝他推過來,“求你……帶她快跑。”
同一時間,裡屋的黑衣人踏着碎木,随帶還踹了一腳岌岌可危的木闆。
快跑!
他腦子就隻剩這個想法,顧不了那麼多了拉起小女孩就跑。
黑衣人看着兩個小屁孩的舉動,嘲笑道:“想跑?呵。”
兩個黑衣人立馬就沖了出去,這時的大街一個人也沒有,天賜良機。
在他們走後,院子裡就剩大嬸還睜着眼了,她望着門口,眼角和着淚水,嘴裡念道:“謝謝……”
随後,白雪被染紅的小院子逝去了往日的熱鬧,石闆上的斑駁血迹是滂沱大雪也洗刷不掉的恨。
街上,他自己身上都是傷,想抱小女孩跑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跑多遠就被追上了,那黑衣人從身後狠踹了他一腳。
後者吃痛在雪地裡打了個滾,躺在地上,一時起不來。
小女孩害怕地朝着被踹翻在地的小男孩跑去,他見狀咬牙撐起半邊身子将人護在懷裡。
黑衣人看了雪地裡小孩,側頭看向身旁的同伴,詢問道:“這個男孩是突然出來的,要求的目标沒有他。”
“要……”
說話的黑衣人看着同伴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同伴會心一笑:“誰讓他壞我們的事呢?”
說完便提刀朝雪地裡的小男孩砍來,後者下意識的将懷裡的人抱緊,死死閉着眼。
過了會兒他發現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于是他便小心翼翼的睜眼。
卻發現之前那兩個黑衣人已經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面前突然多出個穿灰色衣服的大哥哥,自己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風與雪中,他是夏凡生眼中唯一的顔色。
那人蹲到他們面前,“别怕,壞人已經不會再傷害你們了。”
他咂咂嘴不知道說什麼。
“小妹!”
倏忽身後傳來一道有力的少年聲音,未等他回頭,小女孩就很輕松的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朝後面跑去。
她大聲喊道:“哥哥!”
而雪地裡的小男孩現在是一點力氣也沒有,就差倒在雪地裡了。
齊楓沒有辦法手比腦子快,先一步接住要暈過去的小孩,即使他已經被換過衣裳了,但在齊楓面前,一個小孩什麼都藏不住。
齊楓将他抱了起來,用靈力探查了下他的身體。
得到的結果令他深深蹙起了眉。
齊楓沒想到這看起來才五六歲的孩子身體竟然這麼差還受了這麼多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