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福兮禍所依。
虞衡昏過去之前恨的咬牙,差點以為自己今日就要交代了。
醒來悄悄觀察一番,又很疑惑,隻因馬車上的中年婦人對他頗為溫和照料,馬車看着儉樸,這婦人穿着也不貴氣,虞衡暗忖他是不是被拐賣了?
難道他往後要□□新覺羅.甄.英蓮?
不對啊!什麼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拍花子會穿着王府随從的衣裳,就為了拐他一個不會說話的小阿哥賣?
也沒人跟他說除了搞任務,還要防止被人搞啊……
很快,虞衡的疑惑就解了。
他之前在正殿角門那裡遠遠看過一眼的紅衣公子出現在了馬車裡。
他一來便坐下捏虞衡的臉,還與那婦人問道:“媽媽,他何時能醒?”
那婦人歎氣,對他搖了搖頭:“不曉得,我聽說今日在正殿祈福的是雍王府的人,你倒好,不把他送回去,還要帶回家去,他是個小人兒,又不是個玩具,孩子皮子嫩,你莫要再玩了。”
“媽媽聽我說,我先前見着他一次,我有八成把握确定他是雍王府的六阿哥。”那小公子戀戀不舍的收手,正色道:“媽媽應該聽說了,前日裡傳雍王府請着了位神醫,治好了府中六阿哥的天花。”
王嬷嬷猶帶疑惑:“這倒是聽過一耳朵,老爺也去尋了,可那神醫不是一夜之間就找不着了嘛?”
小公子還要說什麼,馬車一颠,忽瞥見虞衡捏着自己衣襟的小肉手緊了緊,那小公子便伸手戳了戳虞衡的臉:“你醒啦?”
虞衡想裝,裝不下去,就睜開眼睛看過去。
王嬷嬷連忙軟下嗓音:“公子可覺得哪裡不适?”
虞衡還沒開口,隻皺眉覺得後頸酸痛難以忽視,就聽那小公子說:“媽媽别問了,他還不會講話,拿我的新盞給他喂點水吧。”
王嬷嬷依言倒了溫水,給虞衡喂了半盞,見他自己雙手捧着小盞,乖乖的垂着濃黑如鴉羽的睫毛喝水,隻覺得心頭一軟:“他這樣,像極了姑娘小時候的模樣!不像咱家珏少爺,平日裡最不愛喝水。”
虞衡為了多聽點信息,聞言也沒擡眼,試圖把存在感降弱,隻把盞中水喝盡,又舉着盞去,那小公子親自給他又倒了半盞,滿意道:“确實比阿珏會喝水。”
之後主仆二人又聊了幾句閑話,卻聽不出什麼信息,虞衡隻能了解到他家裡還有個生病的弟弟,正在遍尋名醫聖手,聽說太虛寺祈福很有效,特慕名來拜。
好在不久便到地方了,他家宅子不大,恐怕連王府的西配殿都比這兒寬敞,甚至入府都不用坐轎。
虞衡自知如今算是安全的,于是放松身心,正有些肚餓,便對這公子的投喂也坦然接受。
至傍晚時分,王嬷嬷來房中催促:“我的小祖宗,他身份尊貴,你可别給他喂積食了,到時候貴人們怪罪下來!”
又見她還穿着白日的绛紅色男裝,便伸手收起虞衡面前的食碟:“姑娘怎麼還不換身衣裳?我來時遇到林安去栓馬,老爺應該已經回來了……”
虞衡正坐在軟凳上吃桂花糖糕,聞言手一抖,桂花糖糕彈了一下,骨碌碌滾落桌下。
虞衡擡頭,正對上笑盈盈的小公子。
不,不是小公子。
那小姑娘開口道:“好吃嗎?你聽得懂就點頭。”
虞衡眼神遊移,就聽她在對面說:“看來是聽得懂了。”
“既然如此,你可聽好了,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今天要不是我,你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虞衡不再目移,這倒是實話,他點了點頭。
那王嬷嬷站在一邊看的下巴都要飛了,卻忌憚起虞衡的身份,一時憋紅了臉。
小姑娘又說:“今日救你用了非常之法,唯恐帶累了他人,所以才不得不将你帶回家,我父親已經回來了,他會親自送你回家。”
虞衡又點點頭,還抱拳作了個揖,隻聽對面輕笑一聲,又說:“您不必言謝,隻望您回去後,能将前些日子為您看病的李神醫介紹給我家,我先代家母和弟弟拜謝您的大恩大德。”
那小女子起身盈盈一拜。
虞衡人矮腿短,連這矮凳都是王嬷嬷抱着他坐上來的,此刻似乎才意識到什麼,人已經呆了。
等見着林如海的時候,他腦中的那團火終于“轟”的一聲沖破腦子,燒的面紅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