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總,到了。”
方頌安睜開眼,從回憶裡抽離出來。
她給母親帶的東西很多。鮮花,影碟,她愛吃的食物,還有她當年喜歡的明星海報。
東西多到一個人拎不下,何歡幫着她送上去,又獨自悄悄離開。
照片上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眼中是肉眼可見的幸福笑意,與她快要離開那段時間的形容枯槁完全不同。
墓碑上落着剛剛下的雨滴,方頌安拿出手帕,擦拭掉照片上的雨滴,一路向下,“蔣韻容”三個字也被她擦得幹幹淨淨。
方頌安每年都有許多話對母親說。
每次來祭拜她,就像小時母親接她放學一樣,拉着她的手,把一整天的事情都說出來。
她靠在墓碑邊,絮絮叨叨地說着近來的事。
“千禧要開三部了。不是父親的舊産品,是我自己開的新産品線。我吃過樣品,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但今天打樣還沒出來,過幾天我不忙的話,來送給你。”
“我前幾天談下了一個大生意。我很厲害的,媽媽。”
她細數着自己一年以來的成就,把它們一一鋪展在母親面前,展示自己的勳章。
南城沒有下雨,隻起了風。方頌安說累了,靠在墓碑旁歇了一會。
風吹亂了她的頭發,不知撥動了她心裡的哪根弦。
方頌安在上面待了兩個多小時,上車的時候,身上都被寒氣打透了。
何歡第一時間遞給她準備好的毛毯,方頌安伸出手:“手機給我吧。”
不想讓瑣事打擾她祭拜,所以幹脆把手機留給了何歡。
剛接到手,忽然收到了賀年的消息。
【我要出門一趟,家裡出了點事情,晚上可能不回家了。方總過來的話,提前通知我一下。】
【小狗道歉.jpg】
方頌安盯着消息看了幾秒,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沒響幾聲,電話很快被接通。
“怎麼了?”方頌安問道。
賀年那邊有些雜音,好像換了個地方,才回答她。
“我在醫院。我妹妹在學校被籃球砸到了,正在跟對方交涉。”
“哪家醫院?”
賀年頓了頓:“問題不大,我可以處理的。”
方頌安皺了皺眉,賀年的聲線有些不對,像是在壓制着怒氣。
她繼續道:“哪家醫院。”
對面沉默了半晌,回答道:“瑞康。”
方頌安挂了電話,和司機交代:“去瑞康醫院。”
—
接到班主任電話的時候,賀年正在上課。
“是賀曉婷的家長嗎?她在學校被籃球誤傷,麻煩您來瑞康醫院一下。”
賀曉婷手術成功之後,賀年就給她辦了轉學到晉城。方頌安給他的錢很多,他想讓賀曉婷受到好一點的教育,把她送去了貴族私立初中住宿。
妹妹和他差不多,成績優異,即便漏掉了很多課業,也努力能追到年級前百名。
還有兩個月就要中考了,賀年問過她需不需要補課輔導,都被她拒絕了,說自己可以。
妹妹向來讓他省心,賀年因為她的病,也對她多一分關愛。接到電話時,他恨不得自己直接飛去妹妹身邊。
到了醫院,賀曉婷正在接受醫生的初步檢查,旁邊站着她的班主任張平,和幾個半大的男生。
賀年找到班主任:“張老師,我是賀曉婷的家長,請問發生了什麼?”
張平快速地打量了一下他,說道:“哦,是這樣的。賀曉婷在課間活動時路過籃球場,被正在打籃球的同學不小心砸到了。我帶她來檢查一下。”
“不是不小心,”賀曉婷正在配合醫生指令做檢查,聽到張平的話,忽然轉過頭,控訴道:“劉承業他是故意地、惡意地把籃球砸到了我的頭上,甚至砸完後還在向我挑釁,根本不是什麼不小心!”
張平的臉色猛然一變。
旁邊站着的男生忽然笑了。
“賀曉婷,你别訛人。籃球場上球脫手了那是正常事件,我就是沒拿穩,脫手了,不、小、心砸到了你頭上,你有意見嗎?有意見報警去吧。”
“還有,你說我挑釁你。誰看見了?你看見了嗎?”他指着旁邊的一個人道。
“沒有沒有。”
“你看見了嗎?”他又指向另外一人。
“沒看見沒看見,我……我記得劉哥砸完了之後,還道歉了來着。”
“對對對,”他身邊的一群人都應和道:“是,劉哥道歉了。”
“看見了嗎?”劉承業笑得十分嚣張:“我有目擊證人,你有證據嗎?”
賀曉婷氣得雙眼通紅,瞪着他說不出話。
賀年臉色冷下來,握了握拳頭。
有些時候,很難忍住不用酒瓶解決文藝。
然而和方頌安在一起這麼久,賀年學到最多的,就是不要沖動。
而第二多的,就是她身上常年累月見識和地位的熏染,給她帶來的強大氣場,這也在無形中感染到了賀年的身上。
他走到賀曉婷身邊,摸摸她的頭發,說道:“别急,你把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都說出來。張老師為人公正,他一定不會偏袒道德低下的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