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風剪剪，良夜景暄暄。”韓夢星問，“是不是跟你的微信名寒剪剪一樣，都是從《紅樓夢》那摘來的？我記性不賴吧，當初問過你出處，一直記到現在。運動會那會加了劉舒微信，我當時一看他微信名就覺得不對勁，再一查果然發現這人藏了心思。”

從擇善：“這段是黛玉與湘雲聯詩，可能他也喜歡吧。”從擇善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微信名給改了，改成了本名。

她改完名字回到微信聊天界面，看到杜歸遠的消息框，她還沒回杜歸遠的消息。都過了這麼久，再回他好像顯得突兀，但是不回又不禮貌。從擇善糾結片刻，回了三個微信自帶的大拇指表情。

杜歸遠對着這三個大拇指想了老半天，摸不準從擇善這是什麼意思。你說她敷衍吧，她給你發了三個大拇指。你說她想接着聊吧，她就給你發了三個大拇指，都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撬能撬開她的話匣子。

杜歸遠在聊天框裡輸入了老半天，最後發出了一句：

【你看今年的作文題沒？】

從擇善再看見這條消息已經是吃過午飯之後了。三個人圍在茶幾邊，邊吃西瓜邊看電視，冷不丁看見那條關于作文題的微信，也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放松過了頭，回了一句：

【看了，還沒研究，先吃瓜。】

杜歸遠哪裡知道從擇善吃的是西瓜，上網沖了半天浪也沒找着有什麼瓜可吃的，最後給從擇善發了一個十多秒的視頻，是剛錄的招财撲飛盤。

從擇善點開視頻，大概是因為手持拍攝，畫面并不穩定，黑色的身影一晃而過，出了畫面，又被人叫了回來。

“招财，回來。”聲音不大，是杜歸遠一慣的不緊不慢的慵懶語調，“來給姐姐表演一個，準備了啊。”

下一瞬，飛盤擲出，招财身姿矯健，後腿發力跟着奔了出去。他叼着飛盤沖回來，丢到杜歸遠腳邊，杜歸遠伸手揉了揉狗頭，誇道：“漂亮！”

視頻到此結束。

韓夢星眼都看直了，“老天，這狗也太帥了吧！杜歸遠這人也太雙标了吧，怎麼光給你發不給我發？”

話音未落，手機響起一連串提示音，韓夢星拿出手機發現竟然是杜歸遠發來的照片。得有七八張，都是高清擺拍。

韓夢星樂颠颠地全部保存，末了還不忘問杜歸遠能不能拿這些照片發朋友圈。杜歸遠自然是沒意見。

韓夢星得寸進尺，問杜歸遠：【能不能再來一張，九宮格缺一格。】

杜歸遠很是配合，又給她現拍了一張。照片發完問韓夢星：【你和從擇善在一塊的嗎？】

韓夢星看了一眼從擇善，後者在專注啃西瓜，于是回：【在呢，你找她？她在吃瓜。】

杜歸遠頓了幾秒，他突然想到，從擇善可能是在吃真的瓜。【不是，她一直在輸入中，我以為她有事要說呢。】

【微信卡bug了吧。】韓夢星揚聲問從擇善，“從擇善你是不是有消息沒發出去啊，杜歸遠問你呢。”

從擇善聞言拿起手機，發現還停在和杜歸遠的聊天頁面上。她看完視頻給杜歸遠回了個好聰明，但是沒發出去。

【剛好像卡了，沒發出去。】

杜歸遠：【你想說什麼？】

從擇善：【招财好聰明。】

從擇善發完覺得有些生硬，趕緊加了幾個大拇指。

杜歸遠瞅着那幾個大拇指，心覺好笑。從擇善這聊天習慣有些中老年人的做派，但他卻莫名對此很有好感。

【你明天還晨跑嗎？】

【不了，我也就臨時想起來跑一跑。明天準備早起去書店幫我媽。】

【那再見就是在學校裡了。我本來想着明天讓招财再和你玩一會，等我回學校，招财就該被送去我奶奶家了。】

從擇善聽出杜歸遠這是在說，以後再想見招财就難了。【沒關系，我已經很知足了。】

其實明天去不去書店都行，從擇善隻是找個借口而已。他們馬上就是畢業班了，以後的學習隻會更緊張，她自知欠缺天賦，全力以赴還不一定能考到好大學，更不必說分出心思在别處。從擇善決定和杜歸遠保持普通同學之間的社交距離，不再往前走一步。

8号晚，統一返校的高二（16）班将桌椅歸位，待大家全都收拾妥當，班主任林博康踱步到講台，清了清嗓子開口：“大家瞧着精神頭都不錯啊，很好很好，看來都充分修整過了。我說一個事情啊。”

林博康适時停頓，想調動大家的興趣，但在座的同學寫字的寫字，摳手的摳手，全然沒給出林博康想要的反應。林博康拿起黑闆擦拍了一下黑闆，喝道：“哎，你們手裡的事情都放一放，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的，都給我豎起耳朵聽清楚了！”

“是這樣，第一件事，咱們今年期末考時間提前兩周。也就是說，再上兩周課，你們就要迎來高二的最後一場考試。當然，這場考試其實也是高三的第一場考試。”

“第二件事，高三分班所參照的成績僅以本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為參照。也就是說，你們高二這一年所取得的所有成績，考得再好、考得再差，都全部清零，都不作數。”

語畢，教室鴉雀無聲。

林博康掃視一周，問：“諸位，聽明白了嗎？我再強調一遍，能不能進重點班，一局定勝負。”

“老師，這不公平。”有同學低聲道。“這一年有好幾次聯考，聯考的成績難道不是更能說明實力嗎？當初學校不是說，聯考的成績會影響我們分班的結果嗎？為什麼又臨時變卦，不按比例考核了？”

底下議論聲逐漸變大，在局面失控之前，林博康又一次拎着黑闆擦重重拍響了黑闆，“别吵吵！”

“來，覺得不公平的都舉手，舉手給我看。”

大家都陸陸續續舉起了手，從擇善也舉起了手。

林博康踮起腳看了一圈，找到一個沒舉手的，“沈先明，你怎麼不舉手啊？來，說說你的想法。”

“因為他沒考差過。”坐在沈先明旁邊的韓夢星搶答。

沈先明站起身，說：“我不認為這世界有絕對的公平。在我看來，讨論這種考核方式公平還是不公平，意義不大。”

“哦？你為什麼這樣想？”林博康來了興趣。

“因為高考本身就是一局定勝負。”

林博康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擺手示意沈先明坐下。“好了，大家都把手放下吧。沈先明說的，大家同意不？我知道肯定有不服氣的。沒關系，你們這個年紀啊，不服氣是正常的。誰不是勤勤懇懇學了兩年呢，憑什麼别人能進重點班，我就進不去？憑什麼我每次都考得很好，就最後一次考差了，結果你就不讓我進重點班？”

“沈先明說高考是一局定勝負，他說得很有道理。但是大家好好想想，其實每一場考試，就考試本身而言，不都是一局定勝負嗎？但是參加考試的你，可是從很多場考試裡摸爬滾打出來的。”

“你們這一年，大大小小的模拟考，考了那麼多場，你們得到的難道僅僅是貼在牆上的分數嗎？沒有這些分數排名，你們要把書撕掉嗎？把筆撅斷嗎？把自己的努力都全盤否定了嗎？不能啊，我的同學們。你們從模拟考中獲得的，是誰也搶不走的臨場經驗，你們的錯題本裡積累的，是誰都偷不了的知識體系。”

“各位同學，你要明白，高考是選拔性考試，它必然是殘酷的，但它其實也給了你無數次機會。在此之前的每一次模拟考，都是高考的分身，而你要麼赢，要麼輸。輸是為了赢，赢是為了不輸。你們還有一年的時間，不管你将在哪個班裡度過這一年，我都希望你們抓住每一次機會，去赢或者去輸。希望高二（16）班是你們夢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