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是熟人,診斷後,也沒有開什麼藥,語重心長,“心病,年紀輕輕的,怎麼心思這麼重呢!”
“這樣下去,小姑娘很容易抑郁。”
“你們做大人的,少給她施加壓力啊。”
“沒有藥能醫治心病!”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語。
最後還是景桓發話,沉着臉,低聲說,“我陪着她,你們都回去。”
景年看着面色和床單一樣顔色的女孩子,緊閉着雙眼,此刻安靜又虛弱,好像來一陣風,就能把她帶走一般。
心裡莫名抽搐了一下,是的,他之前一直沒理會過她。一個莫名冒出來的農村小丫頭片子,憑什麼把爸爸分給她。
而她也總像個影子一樣,從他身邊飛過。每天都會見面,除了虛僞的微笑點頭,他與她極少說話。
他打心裡,沒承認過她的身份,也沒有認可爸爸的做法。
他隻是默默的冷暴力,想讓她明白自己的位置,别想得到太多景家的東西。
她聰明甚至敏感,恐怕早就在心裡清楚了自己可笑的行為。
但是她又比一般人還要倔強的,獨自堅守着自己的自尊,不沾染除了爸爸以外的景家人。
好了,景年,這般逼一個小姑娘,真的沒意思,太沒有意思,虧了自己還讀着書,連這樣的事情都不能想通。
她不欠景家。更不欠着他。
“爸,你明天還要上班,我來守着懷玉吧,明天沒有課,我可以不用去學校。”
景奶奶拉着他的手,歎息着道,“走吧,讓你爸守在這裡。”
兒子的心情,隻有她這個當媽才能明白。
當年根生好好的一個正直青年,遇到他,使勁的把人家引到彎路上,又自己抛開他,娶妻生子成家立業。
根生卻,隻領養了一個小閨女,一生未娶。孤單的來,孤單的走。
如今人家就一個小閨女送到這裡來了。又弄得心事重重的生病。
這是造的什麼孽!說欠不欠的,還是景家欠着根生太多。
如今根生隻這一個小丫頭,他給人家照顧成這般模樣!
這會他心裡的痛怕是恨不能替了她。
周聞溪低頭對着景奶奶道,“今天的事,怪我太魯莽,這般帶着她上門!”
“我兩個哥哥,說話稍微重了些。”
“我也攔不住,怪我了。”
景奶奶也歎息一口,“誰也不怪。這孩子她自己心裡有事,處處都明白,太明白。”
“大人活着不容易,更何況一個孤單單的小女孩子呢。”
林疏桐不好意思的道,“我以後真的不會惹她了,上次她把我打得臉生疼,我哭一哭就沒事。”
“而且我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大圈的親人疼愛我。比她強上幾條街了,之前我想錯了,章懷玉,挺可憐的。”
周玉輕拍了她一巴掌,“這會倒顯得你聰明了。聽說她還是你們年級第一呢。看看人家,多努力。”
“不過,咱們這樣的家庭,用不着孩子在學習上有壓力,你隻管吃好喝好,身體好好的,為娘就感謝老天了。”
夜晚的風,吹在臉上,清涼,景年卻覺得發熱,他拿出手機,給紀楚尋發了個信息,“初中的女孩子,喜歡什麼!”
後半夜景桓洗把臉,把眼裡的濕意洗去,回頭見小姑娘,兩眼烏黑,水汪汪的盯着他,軟聲軟氣的喊他,“景爸爸。”
景桓覺得眼窩又濕了,“懷玉,哪裡不舒服嗎?”伸手一摸她的額頭,“嗯,不燒了。”
章懷玉不好意思的笑了,兩眼彎彎的,“抱歉景爸爸,剛才我夢到了爸爸,他罵我不懂事,讓你操心我。”
“他讓我聽你的話,以後不敢亂生病了。”
景桓給她蓋了蓋被子,“傻丫頭,什麼也别管了,隻管好好的養病。”
章懷玉撒嬌的看着他,“我沒事了,明天一早就可以上學,後天要期末考試了。”
“我還要給景爸爸送個年級第一。”
景桓輕笑,“好,聽你的。”
“得不得第一,你都是爸爸的好女兒。”
章懷玉閉上眼睛,“爸爸,明早記得叫我。”
景年來的時候,病床上已經沒有了人,他着急的拉着護士,“昨晚上送來的小姑娘人呢?”
護士看了眼門牌,“哦,那個小姑娘啊,一大早就走了,上學去了。”
景年看着手中的飯盒,疑惑的自語,“上學?!她這是不要命了嗎!”
“這麼拼命是為什麼啊!”
“爸爸都不管她了嗎!”
周聞溪上班時,也聽說了這事,向同事埋怨,“這景桓也不管一管,一個小姑娘,這麼任性好強,上學什麼的,有那麼重要嗎。”
趙遠舟在下課的時候,應該是特地來看她,因為,他們不在一個樓層,當他透過後門,看到小姑娘,正靜靜的寫着字時,這才嘴角一彎,歡快的走了。
旁邊的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唉,這不是我們初三的學霸趙遠舟嗎,怎麼這幾天,總往這裡走。”
一個女生了然的一笑,“我猜他是來看朋友的。”
另一個女生瘋狂追問,“是誰三生有幸,和趙公子做朋友。”
“要是他能看我一眼,和我說一句話,我都能開心一整天。”
“天啊,那是趙公子啊。我男頻小說的主角臉啊。”
放學的時候,那追問的女生從兩人身邊走過,心裡暗戳戳的點了個大贊,果然,學霸愛學霸,學霸愛學渣隻有狗血小說裡才會有。
隻要有眼,就可以看得出來,趙遠舟的心情不錯。
“我可以請你吃飯嗎,章懷玉?”
他還在擔心她的身體,“你确定好了嗎?”
昨天她傍晚的時候發個信息,說她有點難受。白天兩人沒有見面,讓他有點不安,心裡猜測着,“她是心裡難受,還是身體難受?”
還好今天看到她,還是和從前一樣。
少年的眼睛像裝了一灣秋水,倒影也隻有她一個,讓她甘願沉溺。
章懷玉莞爾一笑,“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