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放在這裡可以嗎?”藝人把那枚一直妥善收在精美黑色絨面盒子裡的婚戒拿了出來。
六克拉的水滴形黃鑽主石,圍鑲了一圈白色碎鑽,鉑金厚戒臂,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款男戒,而且價值不菲,在被高聳崖壁半遮烈陽的陰影處,在濕潤的青苔石面上,也依然閃耀着不可忽視的奢華光芒。
“對對,放随意一點,但鑽面要正對着鏡頭的方向,位置的話,放那塊石面上就可以…往左一點,再左一點,okok!”
為了給《無憂》這款遊戲臨時新加的“追未婚夫劇情”取材,這群遊戲工程師拉着那位藝人趕了一天半的路。
他們今天包下了貴州通天河景點,這裡也是遊戲中“天鏡河谷”的最初取景地。
現在,這幾人都挽着褲腿,穿着熒光橘色的安全衣,從高原峽谷頂部的起點處坐着充氣船一路飄下來,終于找到一個較為緩和的半山腰平台,一個兩個穿的也不知道是彼此誰的拖鞋,反正不成對,狼狽地站在峽谷漂流區的岸邊,架着設備進行錄制。
“劇情點一号拍攝完成,接下來調整設備,把攝影機都固定穩了!我們繼續往下漂流,錄制觀世點任務路徑!”
“好嘞!”
“哇下面就是瀑布了啊有點怕……”
總負責人給其他人打了打氣,再看向那位扮演“未婚夫”的藝人,叮囑道:“哦對,那邊的藝人先生,您快把訂婚戒指收起來吧,我們已經拍好了……那是真貨吧?”
是真貨。
而且還是買了巨額保險的真貨。
藝人嘁了一聲,“搞不懂,興師動衆地定制這麼一枚戒指,就為了給死人戴。”
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靜了,這群遊戲工程師面面相觑,在心裡歎了口氣,又尬笑着開玩笑打岔,把話題圓走了:“哇人真是挺有意思的,通天河漂流還真有不少人來玩,不敢跳的樓,加點水就敢了?”
“别說了老陳,我真的有點害怕……”
……
蔺翊本來想先找河谷的居民索要點水來救急,因為言緘的中毒症狀實在發展得太快,他的意識還能勉強維持,但身體卻不自控地偶發抽搐痙攣。
可惜,天鏡河谷的居民似乎并不需要水來維持生命。
“天鏡的力量讓我們不再需要直面守護水源的怪物,但你們是外來者,外來者無法獲得天鏡的力量,甚至不被天鏡允許進入,所以盡快完成觀世點任務,或者現在就離開,他還有得救!”
不能離開,剛剛遊戲中已經給出了言緘未婚夫的線索,離開此地就無法推進劇情主線。
蔺翊想了想,弓着身子,盡可能壓平背部,讓言緘趴了上來。
言緘比他高,體格也比他大,他無力地趴在蔺翊的身後,被蔺翊抄起膝窩猛地往上颠提了幾下,腳尖才勉強不會摩擦地面。
蔺翊翻出了背包系統,找到了體力藥劑,這種能在商店直接購買的普通藥劑能夠減緩體力損耗的速度,“言緘,言緘你再堅持一下,這裡的居民不需要水,所以我們隻能盡快做任務。”
言緘緩緩點頭,半長的黑發在蔺翊的頸側蹭了蹭,蔺翊不再耽誤時間,背着言緘就往觀世任務點趕去。
去往任務點的路上,任務指引做得很明晰,蔺翊可以盡可能快地趕路,刻着箭頭的指示牌沿路架設,每隔一段距離就會出現一個。
繞過從山巅傾瀉而出的蜿蜒水銀河,蔺翊背着言緘走到懸空的山體下方,此時,遊戲出現了“僅玩家可見”的提示:
-憂憂提醒您~再往前走,您将進入“觀世點任務”範圍,是否開啟任務?
-是。
-收到~任務已開啟。
「觀世點任務之 天鏡河谷
他曾說,等以後長大了,他想要去看山看水,看雲看魚,我說,這有什麼難的,這周末就可以去公園啊,他搖了搖頭,說他還想在鏡子一樣的河水裡遊泳,水邊是天,想在天空一樣的山中漫步,腳邊是雲。
這樣的景色很難得,感覺不像是現實裡會有的地方。
他說,對,他是希望死後能去這樣的地方。
因為他所在的現實,不好玩。」
離這條水銀的河越近,言緘的中毒反應就越嚴重,坐上摩托艇的時候,言緘已經沒有辦法保持最基本的平衡能力了。
在開啟任務之後,剛剛那一長段的任務前置劇情蔺翊也隻大概看了下,他此刻更關心的是任務的難度和完成方法。
兩個要求,第一,在規定時間内駕駛摩托艇到達天鏡瀑布的終點,第二,中途不能掉入水銀河中。
“十分鐘之内到達就可以,其實不難的,言緘,摟緊我的腰。”
“我會……拖你後腿的。”
言緘的聲音十分低弱,伴随着難以抑制的悶咳,眼底一片血紅,眼神也失焦。
他這種狀态肯定是不可能坐前面駕駛摩托艇的,而且他個子比蔺翊高,坐在前面會擋蔺翊的駕駛視線。
但他坐在蔺翊身後的話,又非常容易中途被甩下摩托艇。
……有點難辦啊。
“不會,而且任務必須要兩個人一起完成,隻有我做完任務的話,你無法獲得天鏡的認可,言緘,摟緊一點。”
言緘看得出蔺翊的為難,但是,“我,咳咳,我使不上力,而且這個水銀河太晃眼了,什麼都看不清……”
汞金屬是唯一一種能在常溫下呈現液态的劇毒金屬,流動性不算很強,屬于重質液體,所以現在起點處不算湍急的水銀河面被陽光一照,整條河都泛着銀白閃亮的光。
刺目到言緘眯着眼,下巴無力地擱在蔺翊肩頭,憋着胸口的刺痛和腦袋的眩暈感,雙手一齊環住了蔺翊的腰,可實際上卻搖搖欲墜的,全靠蔺翊用手在前面攥着他交疊的胳膊。
蔺翊皺緊了眉,最後還是沒忍住,他側過臉看着言緘,擡手在他光滑但蒼白的側臉上摸摸又捏捏。
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言緘閉了眼睛,歪了歪頭,放心地把自己的臉貼上蔺翊的手中,用腦袋的重量撒嬌。
蔺翊柔聲安慰道:“堅強一點言緘,任務必須要做,現在打退堂鼓已經晚了,想想你未婚夫。”
“我不要想他,小翊,我難受……”
言緘整個胸膛都毫無隔閡地貼着蔺翊的後背,他說這話的時候胸腔帶起的微微震動和蔺翊的心跳共振着。
言緘的語氣聽上去,比起求助倒更像是在撒嬌,蔺翊心揪着,又無奈地撇着眉尾輕笑出聲,心都是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