蝕骨荒原的烈日如同一隻血紅的獨眼,死死地盯着這片被詛咒的土地。滾燙的砂礫中,埋藏着往屆拍賣品的記憶殘片,每一粒沙子都像是一個沉默的見證者,記錄着無數悲慘的過往。
江照夜被鐵鍊拖拽着前行,粗糙的鐵鍊如同一條毒蛇,緊緊纏繞在他的手腕上,每一次掙紮都讓鐵鏽深深嵌入皮肉,暗紅的血珠不斷滲出,滴落在沙地上,瞬間被蒸發成詭異的血痂。他的銀鈴随着步伐輕輕搖晃,發出細碎而清冷的聲響,卻被無情地淹沒在荒原呼嘯的風聲中。
溯光燈籠在他手中微微發燙,琉璃燈罩表面泛起細密的波紋。作為天生的記憶共鳴者,江照夜的盲眼雖然看不見光明,卻能感知到常人無法觸及的記憶殘影。
此刻,他的瞳孔劇烈震顫,無數破碎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現:孩童時期被販賣的恐懼、修士被制成傀儡的絕望、還有兄長江沉星脖頸處那道緻命的剪刀傷痕。這些記憶如同鋒利的刀片,在他的意識裡來回切割,帶來鑽心的疼痛。
當拍賣場的輪廓終于在熱浪中浮現時,江照夜聞到了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息——腐肉的腥氣、廉價香料的刺鼻味道,還有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鏽迹斑斑的鐵鍊網籠罩着整個場地,網眼間垂落着褪色的符咒,在熱浪中無力地飄動。場地中央的高台上,擺放着一個由記憶繭堆砌而成的王座,繭中封存的靈魂發出微弱的哀鳴。
“第37号拍品,記憶共鳴者!”拍賣師尖銳的聲音刺破空氣,他的手中揮舞着一根鑲嵌着記憶殘片的權杖,每一片殘片都閃爍着詭異的光芒,“天生盲眼卻能讀取記憶殘影,無論是情報收集還是刑訊逼供,都是絕佳利器!起拍價三枚悔意币!”
場下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如同沸騰的油鍋。江照夜能感受到無數道貪婪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像毒蛇吐着信子,在他的皮膚上上下遊走。
“這可是稀有貨!能直接窺探他人記憶,用來對付仇家再好不過!”
“聽說記憶共鳴者使用能力時會承受記憶原主的痛苦,誰買回去怕是要供個祖宗!”
就在這時,角落裡突然傳來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響,仿佛有什麼重物被狠狠砸在地上。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股無形的威壓在空氣中蔓延,衆人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自動分開一條通道。
一個銀灰色長發的男人緩步走來,左眼鑲嵌的琉璃義眼泛着詭異冷光,随着步伐折射出細碎的菱形光斑。他的半透明皮膚下,蝕骨咒紋路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沙地上烙下一道無形的印記。
他身上的黑袍破破爛爛,邊緣處還凝結着暗褐色的血迹,手中的青銅剪刀輕輕晃動,刀刃上暗紅的記憶殘渣還在往下滴落,在地面暈開一朵朵詭異的血花。那剪刀的形狀獨特,刀刃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氣息。
“我用這個換。”沈燼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來自地獄的低語。他随手抛出一枚流轉着金色光暈的熵值沙漏,沙漏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最後重重落在拍賣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沙漏底部刻有「無間道」的暗紋,這一細節卻被衆人忽略。全場瞬間陷入死寂,衆人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這枚沙漏足以兌換高階修士五年的壽命,在逆熵客棧,它甚至能換來半條命的庇護。
江照夜的溯光燈籠毫無征兆地爆發出刺目光芒,琉璃燈罩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更多記憶殘影如洶湧的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那個雨夜,潮濕的空氣裡彌漫着血腥氣,兄長染血的青玉螭紋佩在泥水中閃爍着微弱的光芒,還有沈燼舉起剪刀時冷酷的表情,那刀刃上的寒光,仿佛還映照着兄長絕望的眼神。
“是你殺了我兄長!”憤怒與痛苦瞬間淹沒了理智,江照夜失控地撲上前,卻被寒光一閃的剪刀抵住咽喉。
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更多塵封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現,兄長最後望向自己的眼神裡,竟藏着訣别般的歉意。而此刻,他的手腕上,共生契約的紋路正悄然浮現,如同一條細小的毒蛇,緩緩纏繞。
沈燼的琉璃義眼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他突然扯開衣領,露出正在逐漸透明化的胸膛。皮膚下的心髒跳動清晰可見,每一次搏動都像是在與時間賽跑,血管中流淌的不是鮮紅的血液,而是泛着青灰色的詭異液體:“想知道真相,就和我綁定共生劫。”
蝕骨咒的紋路順着他的鎖骨蔓延,如同無數細小的毒蛇啃噬着他的血肉,“我隻剩九十九天可活。”他的話語中帶着一種近乎絕望的決絕,卻又隐隐透露出一絲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