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是沒有語氣的,四個字倒是裹着十足的寒氣,将顧子銘還有些空茫的思緒凍住。
顧子銘抖了抖身子,勉強回神。“醒了師姐。”雙眼聚神,顧子銘對上鳳栖的雙眼,忙又補了一句。“真醒了!”
沒有半點憐惜,鳳栖松手就走。
顧子銘有些沒站穩,身子晃了兩下,還是被周聽瀾扶住。
“你自求多福吧顧師妹。”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顧子銘的肩膀,像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但又不能告知顧子銘的大事。
這話聽得顧子銘一頭霧水。周聽瀾的清明鈴确實有奇效,她竟然有些記不清自己在幻象中到底看到了什麼,隻是覺着胸口發堵。擡手揉了揉兩下,隻是趕緊跟上了小隊伍。
鳳栖在前邊開路,手指貼着洞穴内壁一寸寸試探。
“顧子銘!”
忽得,她停住腳步喊了一聲。
緊跟在鳳栖身後的周聽瀾趕緊側身讓出道來,并給嚴令隼使了個眼色。
“哎喲。”顧子銘被嚴令隼推了一下,步子還是不肯邁大。鳳栖這樣突然喊她大名,她是真的有些不習慣。“師姐,你怎麼突然這麼叫我?”
“叫你名字有什麼不妥?”
鳳栖冷言冷語,心知自己的刻意,就是不想服軟。至于是對何人何事服軟,她并不知曉。
“沒。”顧子銘倒是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失落全在臉上,不情不願地将手按在了洞穴内壁上。
魂神散出,她很快感受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力量在洞穴内壁中浮動。這洞穴宛如什麼龐然大物的經脈一段,此時應是那龐然大物在運氣,顧子銘能明顯感覺到那些雜亂的力量都在順着一個方向走。
她看了眼前方。洞穴幽長不可見終點。
“師姐,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不會那頭是比那兩隻祝燭還難以對付的東西吧。”
顧子銘怯心亂生,趕緊收回手,下意識往鳳栖靠近了兩步。
鳳栖并未覺得哪裡不對。“這地方叫做‘醉生夢死地’,因進入其中就會進入一個個幻象,多數人都會被困在幻象中不得而出,最後死在這洞中得名。你們不要掉以輕心,哪怕從幻象中醒來一次,這洞穴幽長,指不定什麼時候又會再次陷入其中。至于前方是什麼。”
鳳栖抿了抿嘴,她現在還不能讓這三個小的知道自己不是第一次來這地方,此外,她還真不知道洞穴中是否還有比幻象更難對付的存在。
當年她和束鸢、曦凰進入其中,隻是經曆了幾個幻象。三番五次地捅破幻象假面後,這洞穴暢通無阻。出來後束鸢問過她,是這洞穴本就有那樣可怖的能力,還是其中藏着什麼老怪。
能從中出來一次已是不容易,曦凰沒有耐心,她們自然不可能進去第二次。時間一久,鳳栖便把這件事忘了。如今故地重遊,束鸢的話自然記了起來。
“我上哪知道,你們都小心點。”鳳栖沒來由的氣惱。
三個人,一魂散,一被禁锢在迹崖山,隻有她不得不将曾經銘記,要再走一遍這些揭她傷疤的鬼地方。
她自顧自地往前走,顧子銘和周聽瀾對視一眼,趕緊貼近距離。
可憐嚴令隼唯他是男人,修為不高,無依無靠。
幾人又走了一段,眼前出現了人工修出來的台階,台階往前大約七八裡的地方出現了分叉口。
鳳栖步子頓住,伸手攔下身後人。她記憶中可沒有這些台階和分叉口。
這是什麼時候有的,又是何人修出來的?
“怎麼了師姐?”顧子銘自然瞧見了台階和分叉口,她沒敢胡亂用魂神試探,隻是憑借修為感知危險。似乎除了在洞穴内壁中浮動遊走的力量,并沒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以鳳栖的性格,不像是那種面對分叉路會如此緊張的人。
“前面有東西。”鳳栖提醒。
上次意外在這洞穴中走了一遭,鳳栖等人除了陷入幻象,什麼都沒遇到感知到。如若這還是當初那個“醉生夢死地”,眼前所見隻能以束鸢當時的話作解釋。這洞穴不是平白無故會制造出幻象,而是在某處看不見的地方潛藏這什麼。
這東西必然是以吸食生靈魂魄、修為存活,她們四人接二連三地打破幻象,沒準損傷了那東西的元氣。可能在她們進入洞穴之前,那東西已經受了重傷,或者壽命将近。如此一來,倒也解釋了為什麼鳳栖在幻象中,體内的真氣就有被吞噬的迹象。
“都打起精神來,但也别慌了陣腳。”鳳栖說着,手中長鞭霹靂作響。
顧子銘等人瞧了一眼,發現是那長鞭上電光閃閃。十分有默契地退後兩步。
步子剛剛落定,前邊不可見底的深處便傳來一聲龍嘯。眨眼間,漫天的砂石鋪天蓋地而來。
顧子銘未曾作想,上前将鳳栖拽到身後,魂神散出大半,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出現在衆人面前。
可惜她沒來得及再做點什麼,鳳栖就捏住了她的肩膀,聲音中帶着怒氣。“你回來!”
那沙塵所過之處的石壁凹凸驟變,如同一條土黃色的長龍,不管不顧地撞在那道屏障上。
一聲巨響,洞穴震顫。然而那“長龍”并沒有就此退半步,勢頭依舊洶洶,即刻重頭再來。又是一聲巨響,顧子銘能感知到自己那道屏障當不過“長龍”三次攻擊。
“逞強什麼,這會怎麼就收起你的怯心了。”鳳栖心中裹着一團恰到好處的溫熱,嘴上和手上依舊不吐露半點。拎起顧子銘的後衣領便将其丢得了周聽瀾。
“嚴令隼!以風制風!”
話音未落,鳳栖已經畫出幾道符咒,以此來維系顧子銘的屏障。
嚴令隼被點名,步子邁得更大,忙擋在鳳栖身前,雙臂攬風。
他從小就被教導哪怕是豁出性命,也要保護好周聽瀾。可惜,他那銘記于心的教誨從未得以實踐。周聽瀾從小就愛舞刀弄槍,學這些極快。她父親也不攬着,請了最好的老師指點周聽瀾。進入迹崖山之前,周聽瀾已經學會了一套民間劍法。
嚴令隼常常覺得自己沒什麼用處,除了偶爾能陪着周聽瀾練劍之外。可惜他對這些沒什麼天賦,總是笨手笨腳,多數時候陪練不成還要周聽瀾替他抹藥。
好在迹崖山确實不收沒有資質的徒子。
磨練了三年,嚴令隼竟然從心法中摸出一套能自己獨用的功法。隻不過這件事,他除了告訴過自己的師尊外,什麼都沒說過,周聽瀾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