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銘才疏學淺,想破了腦子也沒想出來怎麼才能完成那東西的願望,或者反應過來那東西到底是什麼。于是她隻好嘗試和那東西溝通。可惜一開始,她的真元被損毀的太厲害,魂魄隻是被固定在□□之内,意識都是模糊的更别提說話。後來那難聞的氣味變成了難喝的藥水,被一點一點灌入她體内,再加上一股寒意非常的真氣時不時灌入她的經脈中,将她散亂的真氣牢牢釘在某幾個穴位,疼得顧子銘昏了一遍又一遍。
所幸這些苦頭沒白吃,顧子銘的魂魄有了意識,可以發出虛弱的聲音。因為實在太痛苦不堪,在發現自己試着和那奇怪的東西說話,能減輕些疼痛後,顧子銘的小嘴就開始見縫插針地叭叭起來。
一會問那纏着她命魂的是什麼,一會問對方知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一會還要琢磨那股難聞的味道是什麼。問了不知道多少遍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後,她突然像是開竅了一般,問那股寒涼至極的真氣來源于誰人。
到那會,顧子銘才發現自己的記憶空白非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想到這,她那什麼都害怕的性子就左右起思緒來。想自己是不是遭人毒手才淪落至今,甚至一并懷疑起那纏着自己命魂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記憶确實是消失了,不過顧子銘竟然還記得在迹崖山上學到的那點本事,她笨拙地猜測自己應該是哪個修真門派的徒女。因此,她心念一轉,想外界是否發生了什麼大事,否則以她那點應該是拿不出手的本事,為什麼會傷成如今這樣。
明明膽小的很,想到這些顧子銘竟然萌生了,天下一定遭到大劫,她既然是修士就該出一份力,而不是躺在這百無聊賴。
在感知到她這樣的想法後,曦凰那都快破碎的命魂簡直想要化成一縷飛灰,從此散在九州之内。但她很快又平靜下來,甚至對顧子銘産生了些許欣賞之意。可惜她不能說話,也沒有任何身形可以幻化出,隻是變本加厲地想和顧子銘的命魂融為一體。唯有如此,才能保證她的心魔被徹底壓制。
曦凰的命魂有着本真的霸道,在發現顧子銘已經有能力運氣,不由分說地将自己的命魂散成九道影子,分别順着她和束鸢的真氣進入上中下各三大穴位中。
這招确實管用,偏生不管是曦凰還是束鸢都不擅長治療,一個寒意非常,一個橫沖直撞,顧子銘簡直覺得自己三魂六魄被什麼千萬斤重的重物來來回回碾足了九九八十一回。
終于,在曦凰最後一縷命魂和束鸢的真氣彙入她的氣海穴後,顧子銘猶如被人将魂魄塞回了體内,她猛地睜開雙眼,張大嘴巴狠狠吸了一口氣,整個人如同詐屍一般從床榻上起來。
“曦……子銘你怎麼樣?”束鸢手快,在她起來之際便旋身從後邊抱住了顧子銘。
她能感受到曦凰的氣息,但那氣息太薄弱,這不像是曦凰的命魂取代了顧子銘命魂該有的情況,這才急急改了口,隻是那眼神怎麼都欣喜不起來。
顧子銘周身依舊疼得厲害,窒息感隐隐存在,讓她不得不先多呼吸幾次來緩解那瘋狂跳動的心髒。過了好一會,她才感受到有個人在抱着她,而且抱得還有點緊。這個發現讓她渾身一僵,同時飛快翻找起根本就沒有的記憶。
翻了半天,顧子銘隻覺得自己腦袋空空,身後人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将她掰過身子來。
“子銘?”束鸢對上她的雙眸,眼底的失落差點掩蓋不住。
顧子銘沒想到抱着自己的是這樣溫婉的女子,心中的警惕頓時隻剩下零星半點,隻是那刻在骨子裡的自矜讓她不敢放松下來,小心翼翼地想把束鸢的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
“你是,我什麼人嗎?”
“你不記得我了?”束鸢垂落的眸子再次對上顧子銘的眼。
對方被她這樣突然的正視吓得手足無措,身子縮了起來。“我……我好像什麼都想不起來。”
束鸢萬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時之間除了死死盯着顧子銘的雙眼,竟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顧子銘的雙眸清澈透亮,一如當年她第一次見到這人時候的模樣。束鸢隻覺得心中悲喜就這麼攪在了一起,怎麼都分不出哪一種情緒的分量更多些。
顧子銘不記得她,等到真的要将她的三魂六魄從體内剝離,是不是就能輕松些?
可是顧子銘不記得她,曦凰是否還能記得她?
這兩個念頭一晃而過,第三個本不該有的問随之鐘聲般在束鸢耳畔響起——顧子銘你連你師娘我都不記得了嗎!
這聲音驚得束鸢心頭發顫,那臉上的失落再不能掩蓋,都落在顧子銘的眼中,看得她胸口鈍痛起來。顧子銘忙忙擡手,想去安慰束鸢,卻又覺得冒犯,最後隻能化成一句話。“你别難過,我會想起來的。你能告訴我,我們是什麼關系嗎?”
“你是我……”束鸢的話落到嘴邊被什麼絆住。
若是将眼前人當成顧子銘對待,她生怕曦凰那本就不多的記憶因此全部丢去,怕曦凰把自己當成了顧子銘。可要她将顧子銘當成曦凰,束鸢是怎麼都做不到。
這些年來,她很少有把顧子銘當成自己徒女看待,每每看着眼前這人,束鸢隻希望她能趕緊成長起來,希望她能讓自己的真氣盡快變得充盈魂神渾厚,好讓曦凰重生能夠順利。很多時候,她看着顧子銘,恍惚看到的曦凰,隻是不能因此對這人生出半點歡喜來。束鸢自知心冷,所以才會讓鳳栖假扮自己,好讓顧子銘知道自己是真的有個師娘的。
可眼下,她不能再找來鳳栖頂替自己,那顆塵封多年隻為了曦凰跳動的心,是怎麼都無法回應顧子銘。
半晌,她淡淡地笑了笑,說道:“你是我師侄,醒了就好,有沒有哪裡覺得不舒服?”
師侄這個詞似乎并不能解釋這人剛才的行為和态度,眼下情景不便多想,顧子銘将疑問按下回答道:“沒有不舒服,就是還有點疼,應該一會就好了。”
說話間,那股難聞的味道重新鑽進了她的鼻腔,顧子銘生怕那是這位師姑特意給自己的煎的藥,扯了個謊想糊弄過去。
束鸢那話不過是想把話題繞過去,并不打算就這麼聽顧子銘的話放心下來。她抓着顧子銘手臂的手順勢下滑,很快手指指腹便搭在了顧子銘的三脈上,眉宇間多了幾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