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寒淅心頭有了答案,便默默讓開了位。顧恒有些不滿,剛想說話,便被易寒淅瞪了一眼,這一眼,就讓他把這滿嘴怨言咽到肚子裡去了。
陳楓蹲在顧恒身邊,想要伸手去脫顧恒的鞋子,顧恒卻被這個舉動給吓了一跳,連忙阻止。
“顧兄不必擔心,在下隻是想先看看傷勢,怕你自己來會再次傷到自己。”
陳楓說得懇切周到,可顧恒仍舊是滿面躊躇。
被他救也罷了,怎得還要讓他給自己脫鞋子?
易寒淅看到兩人僵持之勢,害怕顧恒的傷繼續惡化,蛾眉微蹙,輕輕撫上顧恒膝蓋,柔聲道:“你就聽陳楓大哥的吧。”
她目若秋波,聲似春雨,顧恒再犟不下去,将頭偏向一邊。
陳楓看出來他是默許了,便趕忙替他脫了鞋。他手法果真老道,顧恒幾乎未感痛楚。再偏過頭來看時,陳楓已經連他的襪子都扒下來了。
顧恒:“......”早知便不跳下來了。
“還好,未傷及筋骨,好好修養的話,憑顧兄的體質應該七天左右便可活動無礙,半月之内即可痊愈。”
知道無大恙,易寒淅頓時松了一口氣,畢竟對于習武之人而言,傷筋動骨是大事。
“不需要敷些藥什麼的嗎?”她仍舊有些擔憂。
“沒那麼脆弱......”顧恒插嘴道。
易寒淅不輕不重拍了他的腿一下示意他閉嘴,扭頭又看向陳楓。
“能敷藥當然最好,可如今荒郊野嶺,隻能暫時先将就着這樣。”
既然事已至此,易寒淅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當務之急是先找個地方先休息一晚。
一番折騰之後,他們最終還是決定靠着樹将就一晚。
“陳楓大哥,我看今日也晚了,你也沒得地方睡,不如我們三個一起将就一晚,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陳楓看了看顧恒冷若冰霜的臉色,又看了看易寒淅瞟了顧恒一眼,隻得尴尬地笑笑,“也好,不過易姑娘你以後還是别再叫我大哥了,我指不定還比你們小呢。”
“哦?你多少歲了。”易寒淅饒有興趣地問到。
“虛歲二十一。”
“嗯?這麼巧?”易寒淅有些驚訝,畢竟陳楓功夫極高,看起來又實在成熟老練,着實不敢相信他竟與自己同歲,“你幾月的?”
“九月。”
不會吧?易寒淅皺眉,這也太巧了!
“你還能更具體點兒嗎?”
“九月初五,怎麼了?”陳楓擡頭,不解地問。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們倆同年同月同日生呢,我九月初二的,”她說着捂了捂心口,又道:“我竟然比你大!”
陳楓笑道:“其實我是九月初五雞鳴時分出生的,算起來,也差不了多久。”
“的确差不了多少,我師父說過,我是黃昏時分出生的。”
“你們怎麼都記得那麼清楚。”顧恒打了個哈欠。
陳楓笑而不言,隻是看着易寒淅,不自覺地說了一句:“那一天,我永遠也不會忘。”
他眼中好像有一團黑色的火,燃燒着,看不清前路。
陳楓說完這話,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顧易兩人都齊刷刷地盯着他。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陳楓趕忙解釋道:“我是說,誰會忘記自己的生辰不是?”
這解釋很牽強,至少完全沒有辦法說明他說這話時的眼神。易寒淅靜靜地觀察着,她覺得陳楓很不一般。
顧恒似是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就記不得。”
半晌,他又自己補充道:“不對,應該說是不知道。”
“我師父隻告訴我我出生在一個夏夜,卻不告訴我日子,他說那個日子不吉利,不值得記。”
“那你父母呢?”陳楓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
“不知道。”顧恒苦笑。他其實早就懷疑,他的父母都死在那個夜晚。
“我母親早逝,父親也總是忙着镖局裡的事情,很少管我。”
“啧啧啧,看來咱們仨都是沒爹沒娘的可憐人呀。”易寒淅笑笑,一手搭着顧恒的肩膀,另一手搭着陳楓的肩膀。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凄冷寂靜的夜色中,突然響起一陣歡笑。
翌日,東方的紅霞緩緩渲染開來,耀眼的陽光穿過葉隙投射在地上,易寒淅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睡意朦胧的雙眼,從地上站起。她扭頭一看,身側,顧恒還睡着。
可是陳楓呢?
易寒淅有些心慌地四處轉了轉,連他的影子也未找到。她失落而歸,恍惚間,卻一眼撇到那樹枝上綁着一條白色絹布。
她踏着樹根将那手絹取了下來,攤開一看——
“顧兄、易姑娘,江湖路遠,我們有緣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