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最好的酒館當屬風月樓，恰是煙雨三月的時候，我們坐在二樓的回廊拐角處，身後恰是澄湖青柳。

我打量着面前的人，他沖我微微一笑。這家夥這麼大方，幾百兩銀子都不放在眼裡，看我不狠狠宰他一頓，讓他知道江湖險惡。

從前跟着師傅在山上，沒吃過什麼大魚大肉，自下山以來，受限于窘迫的荷包，我也沒怎麼逍遙過，我大點特點了一頓佳肴，蕭明遠起初還有些害羞，看看菜單又看了看易峰源的臉色，他還是面不改色，一如從前那樣平穩。

“聽二位的口音，不像是當地人。”

“我們是從西南來的，你呢？”

他低着頭，倒了杯茶，“從一片林中來。”

“喲，裝世外高人呀！”

他倒也不生氣，舉起杯來笑道，“姑娘才是世外高人。”

我愣住了，仿佛他一眼就将我看穿。

見我沒有反應，他自顧自地端起杯來抿了一口。

“真是的！光喝茶有什麼意思啊！”我拿起旁邊的酒壺，“是不是世外高人不重要，能不能喝才最重要！”

桌上的珍馐被我刨到邊角，桌上一個接一個空碗，盛滿了酒。

“少俠，不醉不歸哦！”

我舉起碗來朝他一笑，一幹而盡。

這天，滿樓的酒香飄揚，就好像澄湖裡灌滿了酒，從岸邊蔓延，醺倒了一條街。

這天，滿桌的山珍海味我都沒來得及品嘗，隻記得他憋紅了臉，飲下一杯又一杯。

從那以後，我們三人便成為了好友，我們一同前行，趕往殷州參加群英會。

也正是在那時，我們遇上了顧恒的父母。

那時山賊猖狂，竟敢光天白日打殺搶劫，我發現之後，立馬沖上前去。

我們三人武功高強，那些山賊不過是烏合之衆，很快就被我們打散離去，我還有意再追，卻被你父親攔下，他按住了我的手，一隻腳擋在我的前面，對着我搖了搖頭。

我望着那些山賊離開的方向，卸下了力，轉身回望了他一眼。

被救下的是一對年輕夫妻，兩人都是從鄉下來的，第一次出遠門。

“多謝各位少俠相助！在下感激不盡呐！”

他是個書生，舉止溫文儒雅，剛才被山賊包圍時緊緊把妻子護在懷裡都沒此刻這樣激動。

說到激動處，他一把鼻涕一把淚，“我給各位磕個頭吧！”

“欸！”我們齊聲阻止，連忙将他拉了起來。

“他呀，總是這樣傻傻的，幾位莫要見怪啊。”他的妻子也是個溫柔的人，“他這個人隻愛讀書，也不怎麼和人交流，其實怪老實的。”她回頭望着他偷笑。

他知道妻子在說他，也紅了臉。

男人叫顧方，女人叫秋娘，兩人變賣了所有值錢的家當，背着行李進京趕考。

她說，這是他從小的理想。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我聽不太明白這些大道理，隻知道，他們雖然看着身弱力薄，眼中卻無比堅定，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指引着他們。

“既然這樣，我們也沒法一路護送你們，”我拿出從山下帶來的最後一把劍，“這把劍叫做岷源，是故友重逢之時，陳洛大師在岷江之源所鑄。”

“不不，我們也不會使劍呀！”

“會不會使不重要，有這把劍在身，一般人不敢動你們。”

“這麼玄乎？”

“收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