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白的鼻子靈,他順藤摸瓜,倒在某個小酒樓中找到了屬于劉瀾的氣味。
這股味道被酒氣壓盡了,隻留下短短一絲,他細細辨别許久,才皺着眉頭走進。
這酒臭……害歧白被熏得炸了毛,往後退了一步。
一家小酒樓,這倒不讓他倆太意外。
劉瀾還沒有放棄他的宏圖大業,時常會宴請一些人,故而常在酒樓裡流連。
今天倒不一樣,劉瀾與幾個舊友在用席。他的舊友都是些名貴人家的庶公子,或是些清貧人家,總之,都是與他一般,志不得意不滿之人。
一群不得志者聚在一起,酩酊大醉,且珍朝夕。
劉瀾醉眼迷蒙,看到兩人身影,訝異非常,晃晃腦袋,撿回一點神智,呵出一句:“你們怎麼來了?”
他好像喝太多了,喝得有些高了。
還沒等歧白他們回答,劉瀾就搖搖晃晃站起,帶着通身的酒氣,朝這幫子朋友們介紹歧白:“這是扶大人的小徒弟——瞧瞧,是不是年少有為呀?”
少年袍子一斂,眼睜得有些圓。
歧白屏掉嗅覺:“……你喝醉了?”
喬世昌無語,脖子一縮:“這不顯而易見地嗎!”
可劉瀾不認,連聲說沒有,跌跌撞撞往後退,倒在椅子上。随後和那群失志公子哭作一團,整個包間内烏煙瘴氣、群魔亂舞,給歧白這個小妖怪吓得不知道怎麼落腳。
喬世昌叨叨,壓死聲音囑托下屬:“……先給他整醒,不然他死定了。”
喬世昌還是那個慫包,怕陛下怪罪,忙吩咐下人去擡劉瀾,要給他整走醒酒。
他一聲令下,烏泱泱的好幾個人湧進來,半擡半架,低着眼,也不敢說話,擡桌子似的給劉瀾擡走了。
歧白看了一眼,其中還有劉瀾的侍從,掩住了鼻子,遮擋酒氣:“……這就成了?”
喬世昌也不想多沾這事,他隻是怕被牽連:“辛苦你了……我待會給他整醒,讓他自己去見陛下。”
歧白站在包廂的角落,看那群人蹑手蹑腳,忙來忙去,給劉瀾塞進了一輛馬車。
他見狀,也知道自己沒什麼事了,便整理了一下衣冠,打了聲招呼,說要一個人先走。
李伯在酒樓下頭等他,眼睛落到歧白脫掉的大氅上,催促他穿上:“小祖宗呦喂……”
歧白無奈一歎:“李伯,裡面太熱了。”
李伯不認可:“裡頭熱,外頭涼,一吹就要生病。”
他是妖怪,怎麼會這麼輕易生病?這話歧白當然不能說,隻好聽話地把厚氅披上,把自己裹成一顆球,往馬車裡頭一鑽。
歧白簾子都撩開了,才發現不太對,緩慢地扭頭,睫毛一眨。
他的餘光瞄到了什麼,遠遠眺望去,眼睛一眯,改口道:“……等等,李伯,先不回去,你送我去個地方。”
歧白看到了什麼?李伯也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什麼也沒瞅着,撓了撓腦袋。
是鬼氣。遠遠瞧去,有一個院落的鬼氣彙集成一縷紫霧,翻湧着、覆蓋了一整個宅邸。
他還記得那裡,那裡是洪子虛的住所。
他還當那是什麼小鬼……如此看來,雖說沒有到很誇張的地步,但也是一隻凡人難以應對的鬼怪了。歧白猜,這小鬼估摸是吃了洪子虛的屍體,實力增長了。
這有些突然,李伯不明所以,但他還是聽小主子的話,驅車往那兒走。
車轱辘轉得很快,路上沒什麼擋道客,一路順暢地給歧白送到了地點。
李伯怕歧白心急,趕車也趕得快,額間冒了點薄汗。
可是一到,小主子翻身下車,卻喊他先回去。
李伯搖頭,又撓了撓:“小祖宗……老爺喊我跟着你呢。”
“我有事麻煩你,李伯。”
歧白一攏厚氅,聲音有些悶:“——你替我給師父傳句話,說讓他看看城北的天……李伯,我就在這兒,不會走遠。”
李伯不好忤逆他,隻好三步一回頭,驅車先走一步。
他曉得小主子打什麼謎語,無非就是鬼怪啊什麼的……大人這般惦念小主子,肯定會擔心,早些轉告才好。
……
城北住了不少平民百姓,他們不知風雨欲來,仍在為每日的生機奔波。
到了冬天,路邊落葉也不大見着着了,隻留下了光秃秃的樹幹、枝條,隻剩下了蕭索。
歧白餘光瞟着四周,街邊行人依舊,對這場危機渾然不覺。
病痨鬼的鬼氣固然會對凡人産生影響,但此時鬼氣尚未蔓延,不好打草驚蛇,引起恐慌。
寰天的誅鬼衛比歧白料想的要來得快,他們很快開始出動,俱站在洪子虛的府邸前,不敢大部隊深入,隻好先行驅散路邊居民。
他們看見了歧白,也像曾經攔歧白的那些戍衛一樣。高聲沖他喊:“前方天師除鬼——凡人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