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爾倫怎麼會突然倒下呢?
“是本機,中也先生。”亞當的聲音從下面傳來,中也順着聲音低頭望去。
亞當用隻剩右臂的上半身聳肩,露出了惡作劇般的微笑。
“暗殺王被小孩子惡作劇的手指戳臉頰戳死了,這就是人工智能笑話。”
“所以我早就說了,魏爾倫先生,反派死于話多。”
太宰看着魏爾倫失去意識的身體,無趣地撇了撇嘴,不動聲色地交替甩了甩因為接住撲過來的中也而有些麻木酸疼的手臂。
中也真的好重!突然撲過來,弄得他的手現在都還在發抖。
太宰在内心不停地嘀咕着,面上仍保持着鎮定自若的模樣,不管是中也還是亞當,都沒從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内心想法。
“一切都按照太宰先生計劃的進行,本機感到非常震驚。”亞當發出了感歎的聲音。
中也看了眼亞當,又瞅了眼太宰,兩人對峙的目光交錯,中也瞬間明白了魏爾倫倒下的緣由。
太宰對着魏爾倫開槍的同時在封鎖走位,逐漸把魏爾倫逼近了亞當的位置,亞當的指尖安裝了極細的注射針。魏爾倫在地面翻滾時,亞當早已就位,藥液順着手指注射針流入皮膚,立即沿着魏爾倫的血液循環産生了降低血壓般的神經反射。
在劇烈搖晃一下之後,魏爾倫向相反方向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混蛋……太宰,你瞞着的還真多啊。”中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身體的疼痛,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
“中也不要說話,難聽死了。”太宰緊皺眉頭,擔憂的神色一閃而過。
“你真是……”中也滿腹怒氣,氣憤地盯着太宰,心中湧起一股想要給他一腳的沖動,可現下他實在太疲憊,沒有一點動彈的念頭。于是,他隻是瞥了他一眼,随後用力推開他,身子稍稍後退兩步,重新挺直了腰杆。
手上驟然失去了另一個人的重量,蘊含的溫度也在漸漸流失,太宰握了握手掌,似乎沒反應過來。
太宰瞥了中也一眼,他遍體鱗傷,身上全是塵土與血迹。跌打傷多到數都數不清,側腹還在流血。
“喂,中也。”
中也回過頭去。
“幹嗎?”
太宰盯着全身沾滿泥土和血迹的中也,好像想說什麼。他上下打量了中也好幾秒之後,開口道:
“你現在真是髒死了。”
“要你管!”
“中也現在又髒又臭,完全就是沒人要的流浪狗嘛。”太宰捏着鼻子嫌棄道。
真是不能忍。
中也反手抓着太宰的手用力一扯,太宰猝不及防被他拉到身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中也接下來的動作弄得大驚失色。
“嫌我髒是吧!”
中也用力抱住太宰,把自己髒兮兮的臉和身子埋在太宰腰腹處亂蹭,太宰白色的襯衫頓時一片灰一片紅,高檔的面料頓時變得起皺起癟。
“啊…啊!中也!你髒死了!滾開滾開!”
“哈!不是嫌我髒嘛,那就一起吧!”
聽到太宰的慘叫,中也笑得非常暢快。他死死锢住太宰的腰,把髒兮兮的身子使勁往太宰衣服上面蹭,太宰想逃,卻被中也拉扯着無法走動,中也再一使勁,太宰被拉拽倒在地上。
簡直不可理喻!
太宰怎麼可能忍下,頓時和中也扭打在一起,兩個少年就像兩隻貓一樣,在地上推搡着、翻滾着,一個翻滾到另一個的身上,把髒兮兮的手掌抹在對方臉上、衣服上、肚子上,然後又連續翻轉着離開。他們倒地時粘附着泥土,再次起身時滿臉泥污,似乎毫不在意周圍的狀況。
亞當用特質的鋼繩把罪犯魏爾倫捆綁起來,回過頭就看見兩名互不相讓。明明他們分開時都是非常成熟穩重的個體,湊到一起卻比幼稚園的小朋友還幼稚。
亞當是一台計算機,并沒有安裝情感之類的麻煩東西,但是安裝了模仿情感的決策模組,讓他在人類共同探索的時候看上去足夠自然。(亞當時常在想,要是沒有這種東西,探索對他而言會變得更加容易。)因此在某種程度上,亞當可以重現驚訝與感動之類的情感,也可以類推他人的情感。
可就算他有這樣的能力,也完全不明白中也和太宰為什麼要在廢墟中扭打起來。
“中也先生,太宰先生。”亞當不得不開口,“請問我們可以走了嗎?”
“你先等會,我馬上就赢了!”太宰壓住中也,喘息着說。
“你才是,馬上就要被我打趴在地!”中也同樣呼吸急促,一個挺腰翻身,又一次把太宰壓制住。
兩個少年在激烈的扭打的戰鬥中難分高低,沒有力量,就是單純的技巧,他們身上的衣服皺成一團,灰撲撲的,遠遠看去就像兩隻黑貓在打架。
似乎還要一會兒才能分出勝負。
亞當得出這個結論。
這段時間要做什麼呢?亞當的視線慢悠悠地移到了魏爾倫身上。
魏爾倫本人并沒有恢複意識,亞當的程序能探測到他心音穩定,呼吸微弱,睡得很好,殘餘重力也沒有達到對人體有危險的程度。
亞當探出身子,注視着魏爾倫熟睡的臉。這個被稱為世界災厄、暗殺王的男人的睡臉過于安靜,缺乏危險性。
“喂,我在你臉上畫點塗鴉吧。”亞當自言自語地說。
魏爾倫沒有回答,亞當就當他默認了自己的行為。
“其實,我這根手指是筆。”說着,亞當摘下了中指前端的外殼。
問題來了,亞當雖然能精準地畫下地圖或是精密儀器的圖紙,但是讓他自己創作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畫什麼。他思考了一下,目光緩緩地凝聚在不遠處依舊打鬧着的兩人身上。
就畫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此時的狀态吧!亞當定下了主題,然後把魏爾倫的臉當做畫紙,開心地在上面作起畫來。
這是本機第一次自主作畫,就像人類小孩一樣,本機第一次作畫也應當符合這個标準。亞當想着,愉快地決定了畫風。
畫一個圓圈代表腦袋,然後加上軀幹,四肢,一個小人就畫好了。然後畫第二個人,腦袋,身體,手臂……亞當短短幾秒就完成了自己的畫作,魏爾倫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一副兩個火柴小人扭打在一起的畫面。
一個畫面好像太單調了。于是亞當繼續以中也和太宰為模特,在魏爾倫臉上畫了好幾個中也小人和太宰小人在地面翻滾推搡的畫面,直到魏爾倫臉上能畫的地方都被塗鴉覆蓋,亞當才心滿意足地收回了畫筆。
太宰與中也的鬥争同樣告一段落,以兩敗俱傷結束,鑒于中也身上帶傷,他們比亞當預料得更快結束。
亞當剛收拾好畫筆,擡頭就對上了中也一言難盡的表情。
“你這畫的……”中也的臉都快憋綠了,斟酌着不知該說些什麼。
“本機畫的是中也先生和太宰先生。”亞當興沖沖地向兩位觀衆介紹,“這是中也先生,這是太宰先生,這是中也先生正坐在太宰先生身上的場景,這一副則是太宰先生占據上風,将中也先生壓在地上……”
亞當每解釋一句,中也的臉就更綠一分,最後整張臉都黑了,趕緊阻止了亞當的持續說明。亞當不理解中也的表情為什麼那麼爛,太宰卻透過那些圖畫理解了中也的顧慮,然後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亞當的畫是幼稚園畫風,隻能勉強看出兩個人,但是分明很淳樸的打鬧動作在這簡單的筆墨下,卻透露出不言而喻的迤逦氣息。尤其是将一連串的圖畫放在一起,乍一看不像是打架,反而像是某種十八禁的動作片。
不怪中也的表情那麼差。
“能擦掉嗎?”中也艱難地,一字一句地詢問。
他實在是無法直視被畫了一臉小圖畫的魏爾倫的臉,要不是亞當一臉正直,他都要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亞當不明白中也為什麼這麼問,還是誠實地回答道,“這是普通的墨水,用酒精之類的含有乙醇之類的物質就能擦掉。”
這荒山野嶺哪裡找酒精。中也一臉痛苦地移開了視線,實在不忍直視魏爾倫那張原本俊帥宛若神明的臉。
希望魏爾倫看不到他目前的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