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鬧了。”公關官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再說下去中也就要熟透了。”
現在已經窘得面紅耳赤了,再被鋼琴師調侃下去,中也就能原地爆炸了。
“OK,OK。”鋼琴師偃旗息鼓,小聲地嘟囔道,“我也隻是實話實說而已吧。”
【病房門輕輕關上,冷白的光線照在地面,走廊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太宰。”中原中也對着身邊的空氣說道,“芥川龍之介醒了。”
太宰治雙手環胸,倚靠在病房外側的牆壁上,面無表情。聽到這句話,也隻是象征性地擡了下眼皮,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接着,又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慢慢地移開了視線。
中原中也對太宰治的反應見怪不怪,通知到位後,就邁開了離開的腳步。太宰治緊随其後,慢慢悠悠地跟着他的步調遠去。
“你最近情緒不太對勁。”中原中也突兀地說:“當上幹部之後,壓力很大嗎?”
太宰治掃了他一眼,“中也為什麼這麼問?”
“自從當上幹部之後,你這家夥就是一副在困擾着什麼的樣子。”
中原中也走下樓梯,鞋跟與樓地面發出的脆響在空蕩蕩的走廊裡回蕩。
“可是不應該吧。”
他繼續道:“你當上了幹部之後,壓根就沒多做什麼,把工作推給下屬,然後自己偷懶,這不和之前差不多嘛。那就不是工作上的事,可是你最近也沒幹别的事,安分得有幾分詭異。就連這次去找芥川龍之介也是,你既然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為什麼要拖到現在才願意見他?以你這家夥詭辯的能力,我不信你拿不下他。”
“所以,是有什麼幹擾了你的判斷,讓你猶豫了。”
中原中也仰起頭,藍色的眼睛裡帶着疑惑地與太宰對視。
“你,是在擔心什麼?”
太宰治垂眸看着中原中也,鸢色瞳孔裡仿佛藏着一個能将周圍的光線和物質都被吸引進去的黑洞。
“中也,一個人如果提前知道了命運的軌迹,那他還有必要按照原定的道路行進嗎?”
“什麼?”中原中也發出疑惑的聲音。
“有一件事,對很多人來說,或許都是一件好事,這件事情就一定要這麼做?又隻能這麼做嗎?”
“啊?”中原中也繼續發出困惑的聲音。
“中也,你覺得芥川這個人怎麼樣?”太宰治側過臉頰,繼續問道。
“哈?!”中原中也難以置信,“你自己挑選的人,你居然問我?”
太宰治沒有回答,而是認真地看着他。
接觸到太宰治的眼神,中原中也沉默了,他皺着眉頭,開始深思。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
“就是那樣吧,符合你這家夥看人的眼光。毫無疑問,他是個擁有很強大能力的人,他的異能強度,比我見過的絕大數異能者都要強大,就像你說的,未來很有可能成長為組織内最強大的異能者。要說他身上最大的問題,就是性格了。他現在展現出來的性格,鋒芒畢露又十分莽撞,橫沖直撞卻沒有方向……這些你不都知道嗎?”
太宰治點了點頭,說道:“确實。”
“中也聽過三刻嗎?”太宰治望着遠方,輕聲問道。
“三刻,什麼東西?”
“白天,黃昏和黑夜,也就是一天中的三個時刻。”太宰治解釋說。
“這種事情,正常人都知道吧。這和我前面的問題有一毛錢的關聯嗎?”中原中也沒有被太宰治帶跑,他眯起眼睛,看向太宰治,“休想岔開話題,快回答我最初的問題。”
太宰治抓撓着頭發,苦惱極了,“中也果然是蛞蝓成精吧。”
“不要拐彎抹角地說我腦子不好啊混蛋!”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接着,他一臉探究地盯着太宰,
“太奇怪了吧。”中原中也說:“你這家夥,哪來的那麼多莫名其妙的問題?”
太宰治聳了聳肩,微微笑了笑,“好吧,好吧,那就再問中也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中也的答案讓我滿意,說不定我也會給出讓中也滿意的答案哦。”
“你不會又問一些刁鑽古怪,還莫名其妙的問題吧?”中原中也警惕地看着他。
“怎麼會,隻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問題。”太宰治語調溫柔,眼裡甚至還帶着笑意,“中也知道常見的圖形中最穩定的結構是哪一種嗎?”
“嗯?”
聽到太宰治的問題,中原中也的大腦懵了一瞬,原本在腦海中構想的刁鑽古怪的問題通通化作齑粉,随風而散。
中原中也皺着眉頭,狐疑地看着太宰治,“你确定是這個問題?”
“隻需要回答問題就好。”太宰治笑着擺了擺手,“中也的答案是什麼?”
太奇怪了,怎麼會是這麼簡單的問題?不會有詐吧?
中原中也思索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應該是三角形吧,小學生都知道,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聽到中也的回答,太宰治神情複雜。
“三角形……果然是三角形呢。”太宰治用幾乎微不可聞的聲調說道。
“三角形怎麼了?”中原中也有些困惑,不明白隻是那樣簡單的一個問題,怎麼能讓太宰露出那樣的眼神。
“我回答錯了嗎?”中原中也追問道。
“中也沒答錯。”太宰治輕聲說:“在數學、物理等領域,三角形被認為是最穩定的結構。那麼,中也有沒有想過,将這個理念應用到現實中,會是什麼樣子?”
“将這個理念應用到現實中?”中也複述了一遍他的問題,顯然沒能明白太宰的深層意思。
看着中也茫然的表情,太宰治繼續說道,“那我換個問題,中也覺得現實世界中的‘穩定’是什麼樣子的?”
“那種事當然沒想過啊。”中原中也想了想,回答道,“不過我覺得現實世界裡的‘穩定’肯定和數學、物理這些領域不太一樣吧。畢竟現實比這些領域要複雜得多。”
“确實,現實的确比數學、物理等領域複雜得多。”太宰治贊同地點了點頭,“但是,這并不意味着我們無法從這些領域中汲取靈感,去尋找現實中的‘穩定’。”
中原中也不解地看着太宰治,等待他的進一步解釋。
太宰治認真地看着中也,對他說,“想象一下,如果我們把一個團隊、一個組織、甚至一個社會看作是一個圖形,那麼什麼形狀會是最穩定的呢?”
中原中也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按照你的說法,那還是三角形最穩定吧。因為三角形的三個角和三條邊相互支撐,形成了一個堅固的結構。”
“是啊,是三角形,最好還是邊長相等的三角形。”太宰治語氣幽幽,“因為有三條邊,任何一邊的長度失去了約束,不管過長還是過短,都會導緻穩定的失衡,隻有三條邊保持在一定的範圍區間内,才能得以維持這微妙的平衡。”
“中也知道這三條邊,當有一條線的長度太長了,已經影響到平衡的情況下,什麼樣的辦法才能更快地恢複為穩定狀态嗎?”不等中原中也回答,太宰治自發給出了答案,“很簡單哦,辦法就是,把最長的那條線截去一段,分給最短的那一條邊,這樣三條邊就又變得一樣長了。”
中原中也聽完,皺起了眉頭,他似乎理解了太宰治的話,但又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看着太宰治,疑惑地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果然理解不了啊,不理解就算了吧,畢竟蛞蝓的腦容量也就隻能裝那麼一丁點東西。”太宰治發出了一聲喟歎。
“誰理解不了啊!隻是,這和我前面的問題有一毛錢的關聯嗎?”中原中也沒有被太宰治帶跑,他眯起眼睛,看向太宰治,“休想岔開話題,快回答我最開始的問題。”
最開始的問題:你在擔心什麼?
太宰治抓撓着頭發,苦惱極了,“中也太霸道了吧,為什麼我非得回答中也提出的問題不可?”
“那當然是因為,因為……”中原中也瞪大了眼睛,有什麼想要脫口而出,卻又在将将開口的刹那縮了回去。
“我們不是搭檔嗎,搭檔問這些很正常吧。”他略微心虛地說。
“所以,中也這是在……擔心我?”太宰治語氣中帶着一絲調侃,卻也讓中原中也瞪大的眼睛微微一縮。
“誰會擔心你這個繃帶浪費裝置啊!!!”中原中也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橘貓,瞬間炸毛,“愛說不說!誰想知道啊!”
中原中也撥開擋路的太宰治,氣勢洶洶地往樓下走,太宰治緊跟在後,一邊追着要個答案一邊躲避中原中也惱怒之下發出的攻擊。
“中也~中也~~口是心非可不是個好習慣哦~~”
“滾!”
“呀嘞呀嘞!中也惱羞成怒了是吧。”
“誰惱羞成怒了啊,你這個混蛋!”
兩人一路争吵着,追逐着,怒罵着向遠方行去,身影逐漸消失在畫面中,隻留下模糊的背影。打鬧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淹沒于城市的喧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