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的引擎聲由強漸弱,在經過近十個小時的航行後,終于抵達了橫濱。中原中也迫不及待地從直升機上一躍而下,匆匆踏上了日本的土地。
他在城市的街道上疾馳,無視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街上的人們匆忙地走着,或是趕着回家,或是奔赴下一個目的地。車輛在馬路上穿梭,司機們不耐煩地按着喇叭。中也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他專注地掃視着四周,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太宰治既不接聽電話,也沒有待在安全屋。他似乎鐵了心要與過去做個了斷,将自己在這座城市留下的所有痕迹都擦拭得幹幹淨淨。
時間悄然流逝,太陽慢慢從正中央向西邊滑落,如火焰般的晚霞染紅了大半片天空。
街道兩旁的建築物高聳入雲,玻璃幕牆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與天空中的晚霞交相輝映。車輛的喧嚣聲和人群的嘈雜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混亂的交響曲,吵得中原中也頭疼。
風悄然吹起,帶着夏日的餘溫,輕輕拂過中原中也的臉頰,卻未能吹散他心中的陰霾。
他停下腳步,微微仰頭,望向那片被晚霞染紅的天空,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很奇怪的感覺。
在踏入橫濱這塊土地之前,他為太宰治的不辭而别感到憤怒和焦躁,但當他真正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感受到這座城市的氣息時,心中的憤怒和焦慮卻都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空虛感。
就好像……失去了一部分重要的東西。
中也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空虛感讓他感到有些不适應,仿佛身體被抽走了什麼東西,留下了一個空洞。
他閉上眼睛,深呼吸,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
其實想想,太宰治離開也沒什麼不好。
反正那家夥待在□□也隻會礙事,隻會給他添麻煩,隻會把他當成牧羊犬一樣使喚。
現在那家夥不在了,他反而覺得清淨了不少。
是啊,這樣不是很好嗎?
中也在心底裡不斷地說服自己,試圖讓自己接受太宰治離開的事實。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心中的那個空洞卻始終無法填補。
他睜開眼睛,重新望向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霓虹燈開始閃爍,街燈漸次亮起,人們逐漸回到家中,街道上的人流逐漸稀少。
中也轉身,準備離開這個讓他感到壓抑的地方。
然而,在某個瞬間,不知為何,中原中也擡起了頭。
這也許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動作的意義,但就在那一瞬間,他的雙眼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太宰治靜靜地坐在高樓的女兒牆上,雙腳懸空,與這座城市的喧嚣隔絕。
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太宰治的目光緩緩轉動,與中原中也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視頻中的男人坐在大樓的邊緣,稍不留神便有被死亡吞食的風險,他卻恍若未覺。
風聲獵獵,将他的黑色外套吹拂起來,隔着屏幕,仿佛都能感受到刮骨凜冽的寒風。
中原中也的神色變得晦暗不明,喉結輕輕滾動了兩下,一股惡心黏膩的感覺從腹腔湧上來,又被他不動聲色地壓制住,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就連對他非常了解,擔心他觸景生情的□□衆人也沒能從他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看出絲毫不妥。
他就好像看着陌生人一般,看着銀幕上觸不可及的另一個人。
可正是這樣冷漠平淡的反應,才叫大家憂心忡忡。
中也……
尾崎紅葉葉緊皺眉頭,擔憂地望着中原中也。
她在太宰治死去,□□動蕩之時立刻返回了組織,自然也見過剛剛成為□□首領的中原中也是什麼模樣。
太宰治跳樓死亡一了百了,什麼都結束了,可是被他留下來的那一個人卻要承擔起所有的痛苦和罪責。
那時的中原中也,雙眼空洞,面無表情,雖然對外表現得一如往常,卻如同被剝離了靈魂的軀殼,隻剩下一具空蕩蕩的皮囊。
尾崎紅葉很喜歡平行世界的另一個中也,那是她所在意的‘孩子’最初的模樣。肆意,無畏,張揚,熠熠生輝。
可那樣充滿活力的孩子,卻在成為最高幹部之後變得沉重而壓抑,曾經的朝氣與靈動仿佛被一層厚重的陰霾所掩蓋。而在他成為首領之後,身上的那一分孩子氣便徹底消失了。就像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悄然寂滅,隻留下淡薄的煙霧和一絲絲餘溫。可就算那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迹,也在微風的吹拂下無影無蹤。
尾崎紅葉不止一次後悔當初為何要順着太宰治的意思離開組織,如果她留在組織之内,或許中原中也身上的擔子會輕松一點,他和太宰之間的關系或許不會變得如此糟糕,也不會迎來這個結局。
那是她曾經一直沒弄懂的事情。
不管是太宰治還是中原中也,都是她在意并親自看護着長大的孩子,怎麼突然就變了模樣?
【中原中也愣住,他站在那裡,沒有立刻移動。
明明彼此之間相距甚遠,中原中也甚至看不清那個人的表情,可他卻好像看到了太宰治張颌着嘴唇,無聲地呼喚着他的名字。
他在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中也。
——中也。
——你來的好慢。
中原中也的心猛然跳動,一種難以名狀的情感湧上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明明已經下定決心要與太宰治劃清界限,但此刻看到他的身影,所有的決心似乎都變得微不足道。
就在他愣神之間,遠處的黑影好像待得累了,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一個踉跄,差點從那座高樓上墜落。
中也的瞳孔猛地收縮,心髒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握住,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地邁開腳步,朝着太宰治的方向沖去,腦海中一片混亂,隻剩下一個念頭——
“混蛋太宰!!!”
“給我死遠點啊!!!”
中原中也的速度快到了極緻,他穿越街道,躲避車輛,騰空而起,身後的一切仿佛都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是一道黑色的閃電,在半空中劃過一道亮麗的軌迹,直沖向那座高樓,來到了某個不告而别的混蛋面前。
“太——宰——”
中原中也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像是被壓抑了許久的情感終于爆發出來。
“你還真敢出現在我面前啊!你這混蛋!”
太宰治微微擡起頭,臉上露出了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輕聲說道:“中也,你還是那麼有精神啊。”
他的語氣平靜得如同湖面上的微風,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卻讓中原中也的怒火更加旺盛了。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瞪着太宰治,“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你竟然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消失了!”
太宰治笑了笑,沒有回答中原中也的問題,而是轉移了話題:“中也,你看,從這裡能把整個橫濱的夜景都盡收眼底。”
他指了指遠方,繁華的街景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迷人。
中原中也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心中的怒火卻并沒有因此而平息。他轉過頭,盯着太宰治,說道:“你少給我岔開話題!你離開組織是怎麼回事?你要是不解釋清楚我現在就打折你的手腳把你綁回去!”
太宰治幽幽地歎了口氣,說道:“果然是暴力的小矮人,還是這麼不講道理。”
“明明這裡是欣賞橫濱夜景最完美的地方,偏偏和我一起欣賞的人不是美女,而是一個粗魯的小矮人。真是糟糕透了。”
中原中也的眉頭緊皺,顯然對太宰治的調侃并不買賬:“閉嘴!少給我耍嘴皮子!你今天必須給我解釋清楚!”
太宰治無奈地聳了聳肩,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中原中也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從哪裡說起好呢,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的問題呢。”太宰治輕描淡寫地說道:“就算留在□□,也沒什麼意義了吧,還會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不如做一個雙方互利共赢的決定。”
“什麼眼中釘?你在說什麼?”
中原中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顯然沒有聽懂太宰治的話中之意。
太宰治斜睨了一眼中原中也,語氣輕飄飄的,“也是,以中也的智商,恐怕也很難理解吧。畢竟,要蛞蝓這類低等生物學會用大腦思考,果然還是太超前了。”
“你這家夥——!”
中原中也握緊了拳頭,一拳砸向了太宰治的臉頰。然而,太宰治卻像是早有預料一般,輕輕一側身,避開了這一拳。同時把手貼放在中原中也的頭頂。
“中也欲蓋彌彰的樣子,是在擔心主人嗎?”太宰治模仿摸小狗的姿勢,輕柔地撫摸着中原中也的腦袋,同時口中模拟着發出逗狗的聲音。
“安啦安啦,主人沒事,并沒有抛棄狗狗的打算哦。”
中原中也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他用力甩開太宰治的手,吼道:“少用那種奇怪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才不是什麼小狗!”
“而且誰會擔心你啊,我巴不得你早死!不要礙我的眼!”中原中也怒吼道。
“這樣啊。”
太宰治倏地揚起唇,露出一個花團錦簇的豔麗笑容。
“那便如你所願吧,中也。”
語畢,他仿佛失去了支撐,整個人如同被抽離骨頭的玩偶,無力地跌向身後的黑暗深淵。】
“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