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為什麼——因為魏爾倫太蠻不講理了。就像當初大鬧軍方基地,如果沒有中也和蘭堂先生的約束,他恐怕早就把橫濱掀翻了。
很顯然,另一個世界的魏爾倫也是這個作風,所以同位體的大家才不敢告訴他中也和太宰治在一起的事。也許接收到這個消息的當天,他就沖出地下室跑去暗殺太宰治也不無可能。要是心情再差一點,把怒火宣洩在告密的人身上,那他們多無辜啊。
了解搭檔是什麼德行,蘭堂也頗為頭疼。他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柔和地勸慰道:“保羅,那不是發生在我們世界的事。而且,中也君不是小孩了,他有自己的選擇和判斷,你該尊重他們的決定,而不是過多幹涉。”
“管太寬的話,可是會被弟弟讨厭的。”最後,他來了一句絕殺。
魏爾倫臉色一僵,眼中的怒意逐漸平息下來,隻是看向‘太宰治’的目光依然不善。
中原中也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對于同位體沒有告訴魏爾倫這個哥哥自己在和太宰治交往這件事,他有些心虛。
他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自己處在同位體的立場上會做出什麼決定,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在最開始瞞着魏爾倫這個哥哥比較好。
隻是,按照自己的性格不應該瞞兩年那麼久啊。
該不會——
中原中也神色複雜地偷瞄了一眼魏爾倫。
——同位體不會以為‘魏爾倫’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
畢竟——整個組織都知道了,‘魏爾倫’沒道理會不知道啊。
【總之,太宰治的無業遊民生活還挺多姿多彩的。
可惜再多姿多彩的生活也有膩味的那一天,而且,‘某些人’對他的忍耐也似乎快要到達極限了。
兩年時間,足以讓中原中也徹底在港口黑手黨站穩腳跟,正式接手組織的西部勢力,也足以洗白一個人黑如墨水的履曆。
哪怕其本人并沒有參與。】
本人沒有參與,卻依舊被洗白了履曆麼?
國木田伸手推了推眼鏡,掩去眼中一閃而逝的複雜。
隻有官方出手才能做到這樣的事。以坂口安吾的職位,恐怕還不足以全權決定此事。
如此,便隻有一個可能——
是種田山頭火。
他動用了異能特務科的力量,才将太宰治的履曆洗白。
而身為内務省的權威,種田長官必然也清楚太宰治與港口黑手黨之間的關系,更不可能做無意義的事。
所以,太宰治值得種田長官如此大費周章地幫他洗白,必然是有用意的。
三刻構想。
隻有這個可能。
國木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合上了手中的筆記本。
此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之前的僥幸蕩然無存,太宰治加入武裝偵探社,已然成了闆上釘釘的事。
不——
或許在原本的主世界的發展中,太宰治就是武裝偵探社的一員。這隻能叫做,回歸原本命運軌迹的安排。
他之前對坂口安吾提及的,送給他筆記本的那個人,極大可能是主世界的自己。
真是糟糕透了。
國木田面無表情。
他和太宰治這種類型的人完全合不來。
【爬上橫濱港口附近的一個坡度,就能看到武裝偵探社的事務所。
這是一幢磚瓦砌成的紅褐色建築物,有好些年代了,強勁的海風吹得雨水檐和電線杆鏽迹斑斑。雖然外表很舊,結構卻十分堅固,就算有暴徒從外面用激光槍掃射,内部也不會受一絲傷害。
至于為什麼如此肯定,是因為——曾經有人這麼做過。
隻不過偵探社實際居住的地方隻有這棟建築的四層而已。除此之外的樓層住的都是普通的租戶,一樓是咖啡廳,二樓是法律事務所。3樓是放空的,5樓是五花八門的庫房,在發薪日之前,武裝偵探社的成員經常去咖啡廳。而在工作中遇到麻煩的時候則會去法律事務所尋求幫助。
國木田正搭着這座建築的電梯去偵探社上班。
現在距離上班時間8點還有40秒鐘。
嚴格遵守時間是國木田的信條,在等待這40秒鐘的時候,他打開了手冊,再次确認今日的日程。
雖然他已經在吃早飯的時候,從宿舍出發的時候,等紅綠燈的時候各确認過一次了,但是多确認幾次日程也不會死人。看過手冊之後,又重新回味了一遍早已印在大腦裡的預定事物。國木田正了正衣領,再次看向手表。
……好。
“早上好。”
國木田打開門。
“早上好~”
陌生的聲音從偵探社内傳來,國木田微微一愣,他記得今天并沒有客戶預約,而且這個時間點,就算是委托也未免太早了些。
國木田擡眼望去,一個滿面笑容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穿着沙色的外套和西式的翻領襯衣,個子很高,又非常瘦,黑發亂蓬蓬的,一副不修邊幅的打扮,相貌卻十分清秀。他的脖子,左眼和手腕都纏着白色的繃帶,這一點讓國木田稍微有些在意。
纏着這麼大面積的繃帶……是燒傷嗎?
“太宰治,二十歲,請多關照。”
那人點了點頭,還一邊伸出手做出要握手的樣子。
“我是這裡的職員國木田。”
國木田一邊這麼說着,一邊伸手去握,同時控制着手中的力度以免對對面疑似重傷的人造成二次傷害。
“哦哦!原來是著名的武裝偵探社調查員啊,好感動啊!”自稱太宰治的男人強行抓着國木田的手握住,還誇張的搖了搖。
國木田感到自己的手被對方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出乎意料的冰涼,這讓他微微皺眉。不過,他很快恢複了平靜,禮貌性地回應了太宰治的熱情。
“太宰先生,您是來委托的嗎?”國木田一邊試圖從太宰治的手中抽出手,一邊詢問。
“委托?”
“不是的哦。”
太宰治眨了眨眼,然後松開手,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
“是入職的新人啦。”江戶川亂步抱着零食從隔壁房間走了進來,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社長福澤谕吉緊随其後,步入房間。
“啊?”國木田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這兩位是新加入的調查員。”福澤谕吉點了點頭,确認道。
兩位?
國木田這才注意到太宰治的身後還站着一個瘦弱少年。那少年十分瘦削,帶着長年營養不良的蒼白,留着奇怪的一邊幾乎長到幾乎遮住眼睛,一邊卻很短的發型。他穿着有些陳舊的衣服,低着頭,整個人顯得有些瑟縮。
“您、您好。”
少年聲音有些顫抖地開口,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
“呀,敦君,不用這麼拘謹嘛。”太宰治轉過身,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然後轉向國木田介紹道:“這是中島敦,也是新加入的調查員哦。”
少年擡起頭,露出一張清秀卻略顯稚嫩的臉龐,即使鼓足勇氣看着國木田,仍能察覺他眼神中的恐慌。
國木田凜然皺眉,目光在少年幹瘦的胳膊和明顯短了一截的衣服上掃過,最後停留在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
這小孩……有十四歲嗎?
“真失禮啊,國木田君,我們敦君,可是16歲的小男子漢哦。”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麼,太宰治說到。
十六歲?
國木田重新審視眼前的少年,不管是體格還是樣貌,都完全看不出是十六歲,甚至比一般十四歲的男孩子體格還要瘦小——那隻能說明,這個少年之前的生存狀況并不如意,沒有攝取到足夠的營養。加上這有些畏懼,不敢和人對視的神态,是經常被欺負嗎?雖然瘦弱,卻依舊長大了,之前是生活在孤兒院一類的地方吧。
國木田心中閃過諸多猜測,但表面上仍舊維持着職業性的冷靜。他點了點頭,向中島敦伸出了手。
“你好,我是國木田獨步,歡迎加入武裝偵探社,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問我。”
中島敦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國木田會這麼直接地向他示好。他有些笨拙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住國木田的手,又極快的松開,半邊身子藏在太宰治身後。
“謝、謝謝。”他小聲地說道,聲音依舊細弱,但比剛才多了幾分底氣。
“抱歉抱歉,這孩子剛被我從孤兒院帶出來,還不怎麼适應和陌生人相處呢。”太宰治拍了拍中島敦的頭,笑着對國木田說道。
“不過,敦君可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很快就能适應這裡的生活了。國木田君,你就多擔待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