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留被稱為死亡天使的與謝野晶子,收留曾經是殺手的織田作,收留如野獸般野性未馴的芥川龍之介,收留□□遊擊隊長中島敦和三十五人斬的泉鏡花……
武裝偵探社一直如此。
江戶川亂步突然笑出聲來,随手将空了的零食袋揉成一團。
“社長還是老樣子,連解釋都像在念俳句呢。”
"這就是......"中島敦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偵探社。"
他的指尖微微發顫,琥珀色的眼眸映着銀幕上溫暖的畫面——那個世界的年幼的自己正笨拙地整理着文件,太宰先生在一旁笑着指點,順便給國木田先生添亂,國木田皺着眉頭卻還是幫忙遞來了訂書機,亂步先生偷摸拆開一包薯片,直美小姐安靜地泡着茶——如此平凡的日常,卻讓他胸口發燙。
銀幕上那個笨拙卻認真的自己,那個被太宰先生溫柔以待的自己,原來真的可以成為這樣的人嗎?
泉鏡花安靜地注視着他,深藍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銀幕的光。少女纖細的手指輕輕覆上他的手背,冰涼的觸感讓他回過神來。
“敦,很好。”泉鏡花的語氣笃定,聲音很輕,卻像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般清晰。
中島敦怔了怔,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女。鏡花淺色的眼眸清澈見底,映着他茫然無措孩子一樣的表情。
"啊...是啊..."他用力揉了揉臉,嘴角卻不受控制地上揚,"我們也算是偵探社的一員..."
"愚蠢,"芥川龍之介氣勢洶洶地說:“你們早就是偵探社不可或缺的一員了。”
中島敦揉臉的動作僵在半空。
"芥川......"
"敦君泡的茶總是溫度剛好,"與謝野晶子語調溫柔,"鏡花整理的醫療用品比我還清楚位置。"
"上個月的任務報告,"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敦寫的是最規範的。"
谷崎直美從哥哥懷裡探出頭:"而且敦君總是記得在出差的時候給大家帶伴手禮呢~"
"大家說得沒錯哦~"亂步笑着說,"在偵探社,重要的從來不是過去,而是——"
"未來。"國木田獨步接上他的話,鋼筆在筆記本上重重落下一筆。鏡片後的眼神堅定又明亮。
森鷗外紫紅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指尖輕輕敲擊座椅扶手:"真是令人懷念的理想主義呢,福澤閣下。"
"這不是理想主義。"與謝野晶子冷笑一聲,手術刀在指間轉出冰冷的弧光,"而是有些人永遠無法理解的覺悟。"
森鷗外立刻噤聲了。
“未來......"立原道造喃喃重複着這個詞,表情有些恍惚。作為獵犬成員,他從未想過正義還能以這樣的形式存在。
"太棒了!"阿呆鳥突然拍手歡呼,打破了現場的氣氛,"這不就是超級英雄組織的誕生故事嘛!"
"笨蛋。"鋼琴師的拳頭捏得咯吱作響,“這樣算的話,我們港口黑手黨不就是注定會被超級英雄打敗的反派組織嗎?”
雖然實際上也差不多。
“啊——好殘酷的結局。"阿呆鳥垮下臉,誇張地捂住胸口。
公關官無奈地歎了口氣:"你才意識到嗎?
"不過..."阿呆鳥突然又精神起來,眼睛閃閃發亮,"當個時髦又帥氣的反派也不錯啊!"
"閉嘴,白癡。"鋼琴師終于忍無可忍,一拳砸在阿呆鳥頭上。
這場鬧劇過後,沒人再對太宰治加入武裝偵探社的事情有疑義了。在森鷗外與種田長官的默契運作下,這個選擇既順應時勢,又合乎情理——武裝偵探社确實成為了太宰治最理想的歸宿。
隻是,太宰治能勝任這份工作嗎?
不少人對此心存懷疑。尤其是本身就是偵探社的大家則更加在意這件事。
畢竟在他們不少人的印象裡,太宰治就是不折不扣的黑手黨,是橫濱黑暗與混亂的源頭,就算這是另一個世界,兩人的性格或許有所不同,但太宰治作為曾經的黑暗操盤手,真的能适應光明世界的工作嗎?又真的符合武裝偵探社的用人标準嗎?
——令人意外的是,太宰治不僅完美适應了偵探社的工作節奏,甚至展現出了令人咋舌的契合度。
他像一條終于回到水中的魚,在偵探社這個嶄新的環境裡遊刃有餘。他分析案件的角度刁鑽精準,那些曾經用于策劃陰謀的敏銳頭腦,如今被用來破解最複雜的案件;那些操縱人心的天賦,轉而用于安撫受害者的情緒;就連最難纏的委托人都能被他說服。
"簡直像是......"谷崎潤一郎喃喃道,"換了一個人一樣。"
衆人就這麼恍惚而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宰治在武裝偵探社站穩腳跟,帶着中島敦一起解決蒼王複活事件,通過偵探社的入社測試。接着時間仿佛加速一般,銀幕上的畫面如走馬燈般流轉。衆人以旁觀者的視角,見證了另一個世界因書引發的紛争:
弗朗西斯率領的組合如飓風般席卷橫濱,巨大的白鲸遮蔽了天空;天人五衰在暗處編織陰謀,将整個城市推入混亂的深淵;獵犬部隊在軍警的旗幟下展開圍剿;鐘塔侍從的使者跨海而來,帶着傲慢與殺意……
每一個熟悉的、不熟悉的組織與勢力,都以令人心驚的方式登場。銀幕上,武裝偵探社與港口黑手黨聯手,在一場場殊死搏鬥中守護着這座城市……
和本世界中發生的事情何其相似,卻又微妙地不同。
在他們所觀影的那個世界裡,"書"的存在似乎不是什麼秘密。在這場席卷整個異能界的風暴中,不管敵人多麼來勢洶洶,不管敵人有什麼陰謀,都粉碎在那個世界的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缜密的布局之下。
反觀他們所處的世界,"書"卻是觸之即死的禁忌——除了中島敦、芥川龍之介和費奧多爾,無人知曉引發這場席卷全球的紛争的究竟是什麼,人們隻是被迫卷入這場盛大的、荒誕的戰争。甚至在進入這個觀影空間前,仍有人為不明就裡的理由戰鬥至死。
銀幕上播放的畫面與本世界的記憶重疊交錯,形成微妙而殘酷的對比。
“真是諷刺啊……” 觀影空間内,有人低聲呢喃。
銀幕上的世界,盡管危機四伏,卻仍有清晰的敵人、明确的盟友,甚至港口黑手黨與武裝偵探社的聯手,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而他們的現實呢?
——連敵人是誰,都模糊不清。
若非書将衆人拉入這個空間,恐怕這個秘密也無從知曉。
親身經曆過橫濱混戰的衆人深知這兩年戰鬥的殘酷,銀幕上如此輕松地被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聯手化解的問題,卻是他們世界難以逾越的難題。一時間心緒複雜。
失去了港口黑手黨的支持,武裝偵探社和異能特務科在本場鬥争中處于完全的劣勢。若非某些意料之外的變數介入,局勢恐怕早已萬劫不複。
可那真的是變數嗎?
——不是。
雖然隐隐約約有覺察到不對勁的地方,但一直沒有實質的證據表明……
這一切,本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銀幕的光影在衆人臉上明滅,映照出不同的神情——困惑、不安、恍然、憤怒。
中島敦的呼吸微微凝滞,他忽然想起那些“巧合”——那些本不該出現卻恰好出現的援助,那些本該緻命的危機卻總在最後一刻被化解的詭異“幸運”。
——太宰治。
這個名字在衆人心頭沉沉壓下。
如果連平行世界的太宰都能在風暴中掌控全局,那他們世界的太宰……真的會毫無準備地離開嗎?
“那家夥——”
“到底想做什麼啊……”
港口黑手黨雖然并非争奪書的主力軍,不怎麼主動參與紛争。但因為混亂中心的武裝偵探社所處橫濱,中原中也對這兩年武裝偵探社的血淚史也有所耳聞。
——港口黑手黨退出紛争,異能特務科自顧不暇,隻剩下武裝偵探社獨自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圍剿。
如果不是确信太宰對偵探社懷有特殊感情,中原中也幾乎要以為那個混蛋和偵探社有什麼血海深仇了。雖然被排除在計劃之外這一點讓他相當不爽,但更讓他在意的是——究竟是什麼樣的謀劃,需要讓偵探社付出如此慘烈的代價?
“是為了拯救世界。”
清脆卻堅定的聲音響起,沉默許久的芥川擡起頭,“太宰先生這麼做的目的,一定是為了我們這個世界。”
中島敦猛的轉頭看向他,虎瞳微微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