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lbert Zhao,take you, Janny Jiang, to be my wife,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e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us do part, according to God’s holy law, and this is my solemn vow.”
婉凝坐在貴賓席上,看着舞台上交換婚戒的景然和婷芳,覺得眼前的一切恍惚地像一場夢。四五年前,她和婷芳還是在陳墓劉家老宅裡低眉順眼看人臉色生活的飄萍,今時今日的好時景,那時真是想都不敢想。
她覺得婷芳比自己優秀能幹,不僅硬着頭皮在短時間内學了一技之長,還敢于打破常人的偏見,在造夢的上海灘和陪着景然“白手起家”闖出一片名堂來。
蜚聲滬上醫界賢達伉俪,這年六月剛剛籌辦了一家中美合資的新藥廠,為美資及多家英資私人醫院專供特效藥,人誰看,都是掌控着一本萬利的買賣。
婉凝想起那年冬天,她跟婷芳在劉宅的院子裡看到周身單薄身形落寞的錦裡,婷芳感歎鄉下丫頭沒得出路,要做自梳女一輩子跟着她,那樣的畫面和此時此景交織在一塊,婉凝不自覺便笑了。
文琮的手在桌下捏着婉凝的手,感受婉凝的微動,從那年陳墓蓮池禅院的回憶中抽身回來,看着甜笑的婉凝也不知覺傻笑着。
他們都長大了,成長在最好的年紀,在最會“造夢”的民國二十二年,期待着大有作為。
趙景然和姜婷芳的這場在華懋飯店舉辦的夢幻婚禮邀請了滬上醫界、藥界幾乎等級最高的名流陣容,趙父和趙母又盛情邀請了國民政府及上海市政府、上海租界的政商貴賓,用婷芳開玩笑式的評價說,“真是大半個中國的名人都來了”,十幾年後婷芳想起自己婚禮時的場面,也很是覺得太過不真實。
趙太太早就習慣并甚是陶醉于如此觥籌交錯的華麗盛會,用靜怡的話來講,“那是姆媽天生的歡場”。趙靜怡穿着時下紐約最時髦的洋裝,穿梭在宴席上,與到場的貴太太們相談甚歡,其中有一二有心者,還誇贊靜怡的服飾風格從巴黎樣式到改良旗袍再到紐約款式,永遠走在潮流前沿。
遇上這樣慧眼識珠的,靜怡總要講講這四個月她在美利堅考察商業的諸多見聞,Washington的Boing工廠,Manhattan的Broadway戲劇大道,Chicago的萬國博覽會上的Shanghai Street,連跟趙家來往密切的盛家太太都忍不住打趣靜怡,“我原先從不知道,靜怡的英文如此好”。
愛玲和文璟并文琦坐在貴賓桌第三桌,愛玲吃着八寶鴨,喝了一口美利堅洛杉矶出産的紅酒,心中對眼前的畫面不免還有幾分啧啧稱奇,奇幻的東方小巴黎,總是彌漫着混搭的西式風格,可今日的婚宴盛景,仍然刷新了她對一些事物和禮節的尋常認知。
“今日真像是靜怡大嫂的婚禮。”
文璟趕緊遞給艾玲一個快快閉嘴的眼神,而後目光迅速掃到坐在身邊的文琦的臉上,希望艾玲的“口無遮攔”不會引起文琦的不快或異樣。
文琦則正在看着隔着幾桌端坐在一個戴着眼鏡穿着略緊身裁剪規矩的淺灰色西裝的日本男士身邊的孫錦媛。孫錦媛一臉冷淡地看着靜怡在主桌席上談笑聲生,心裡滋出許多惡心,轉眼間幾年過去了,這位女士的嘴臉竟比先前更出挑過分。
“我去下洗手間。”孫錦媛對日本男子說。
日本男子悄悄地拍了拍孫錦媛的大腿,明面上溫柔地對孫錦媛點頭笑了笑。
席上的一位親日官員的太太連忙奉承道,“藤田先生與孫小姐真是恩愛,藤田先生春風得意,好事将近了吧。”
藤田智均冷淡地點點頭,禮貌又疏遠道,“借您吉言,我和錦媛目前一切順利。”
官員太太極力掩飾着尴尬,還是陪笑道,“好呀好呀。”
文琦剛見孫錦媛離席後便也不顧文璟的偷偷阻攔,盡量不動聲色地到洗手台處去偶遇孫錦媛。洗了好一會手之後,才見孫錦媛從裡間走出來,洗手間外的一條可最多容納6人的洗手台邊,現在隻有兩人,文琦知道這個洗手間外門也設有門鎖,進門後确認男士洗手間空無一人後便鎖上了外門。
孫錦媛剛走出來便感受到不算狹小的空間内的尴尬與些些暧昧。她輕瞟了劉文琦一眼,丹鳳媚眼笑意盈盈地迎着他的眸子,又往劉文琦身前多走了幾步,用指尖抵着文琦的左肩,才道,“劉大少爺今日何等雅興?私會藤田先生的未婚妻,電影明星孫錦媛小姐的醜聞,劉家收拾起來也不是件易事罷?”
劉文琦淡漠地向後退了兩步,似是疏淡,卻也有幾分關心地道,“如今局勢難明,你多少小心些,盯着“賣國影星”的名頭過日子不會舒服周全的。”
孫錦媛難以置信地瞥了瞥劉文琦,在她心裡,劉文琦向來是軟弱自私的,否則怎會在劉家一應安排下任家長擺布,全然不管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