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還未過半,這日頭就已經熱得讓人受不了了。連着快一個月的高溫少雨,這地已經烤的燙腳了。知了蔫吧得趴在樹上一聲不吭,一隻知了從宋家村村尾唯一的梧桐樹上一頭栽了下去,不知死活砸在樹下坐在竹編搖椅上乘涼的少女頭上。
少女拾起了那隻知了,輕輕的咦了一聲“紅色的知了?”左手拇指不自覺的在食指上點了點。
知了突然掙紮起來,晃晃悠悠地飛走,然後又掉到了地上,沒了動靜。
少女搖了搖椅子,握住左拳擡手擋住陽光,哼着小曲又躺了會,終于還是歎了口氣,起身走到屋中,将盛有涼水的水罐和幾隻碗放入籃中,鎖了門,走出院子。
在鄉道上,沒走一會。少女就見着邊上的蓬草中竄出了兩個少年和一個小和尚。
為首的白袍金冠少年,面如冠玉,随意撣了撣身上的蓬草,神色有些嚣張道:“喂!你知不知道破雲峰怎麼走?”
少女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快步越過三人,走了。
“唉唉唉!施主!留步!”
“......你快改改你這個脾氣吧!我們已經在這個村裡轉了一上午!”
小和尚快步追上少女,向少女做了個佛禮,笑道:“女施主,實在不好意思,他就這脾氣,請你見諒一二。貧僧法号無界,想問女施主這界是否是宋家 村,破雲峰怎麼走?”
少女回了一禮:“這裡是宋家村,破雲峰這邊沒有,但是有個破雲坡。沿着這條路向北出了村子,就到了。”
無界道:“今日村子裡可有什麼事嗎?我們尋了一上午,未見一人。”
“如果你們一直在蓬草裡走,确實看不到人吧。今天村裡在開渠放水,能幫忙的人都去了,我是去幫他們帶點水。你們要來點嗎?”少女看着三個已經收拾幹淨的少年,問道。
“多謝多謝。”另一個黑衣少年笑容燦爛道,那雙柳葉眼反射着陽光的味道,熠熠生輝。
少女有一瞬間的愣神,盛了三碗涼水給三人,冰涼的水一入口,如同幹枯多時的小草獲得了甘霖,蜷縮的葉子都舒展開來。
就連那個金冠少年都别别扭扭地道了聲謝。
“姑娘,就沿着這條路向北走就行?”黑衣少年問道。
少女點頭,和她們告别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少女送完水,是真沒想到還能在村裡看到這三個少年。
“金玺羽!我當時就說大路走大路走!你一定要再試試你的羅盤!”
“我金家的羅盤怎麼可能會是凡品!”
三人吵鬧的聲音從巷子深處傳來。
少女猶豫的開口:“無界師傅?”
“哎哎!女施主!稍等片刻!”
片刻之後,少女就見三人從巷子裡竄出。無界和黑衣少年尴尬地在少女面前抓頭笑笑。金冠少年一臉矜貴地站在後面,一語不發。
“這樣吧,等我去放一下籃子,帶你們去那個破雲坡吧。”少女晃晃空着的籃子,建議道。
“多謝姑娘!”黑衣勁裝少年道;“我是赤華宗的姜必回,這位是上佛宗的無界師傅,後面的是淮山金家的金玺羽。”
少女笑笑,道:“叫我宋十鸢就行了。”
破雲坡,不知道什麼時候存在的一個小山坡,在一堆牛脖子山、豹頭山名字的山中顯得格外特别,這坡實在太矮了,就和個小土包似的,個子高點的都能一眼望過坡頂。
坡的名字?當年宋家村有人在坡裡挖到一塊石碑,寫着“破雲”兩字,這碑實在是太重了,合着十個大漢都沒把它擡起來,鑿也鑿不斷,就隻能随着它埋在那裡。
怪的是,就這麼高點的坡,坡頂還有個不知誰建的破廟,名叫伏魔廟,廟後還有座不過兩丈半的塔,名叫降妖塔,那塔還是個空心塔。“伏魔”、“降妖”幾個字不知是誰歪歪扭扭地寫在牆上,村裡也就這麼叫了。
破雲坡是個荒坡,種啥啥不長,連野草在坡上都長不過夜。村裡的老人說,隔個二三十年的,總有修仙的仙人在那個破廟裡住上幾天,時間一長,既怕坡上真有點邪魔作祟,又恐驚擾仙人修行,走近點這坡都能感到脊背發寒,村裡連孩子都不願意上坡玩鬧。那坡上的廟和塔瞅着是更加破敗不堪,但是,這麼長時間了,廟沒有塌,塔也沒有倒。
姜南三人最終還是磕磕絆絆地來到了破雲坡前,若不是三百年前清越仙君誅殺萬魔妖女的劍意尚存,三人是死活不會信這就是宗門口中高聳險峻的破雲峰、突破練氣期的弟子必須來此磨練劍意十日的破雲峰。
金玺羽摸出了羅盤,紅色的指針直直的隻想那座矮矮的塔:“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村真的很奇怪。一上午都沒有遇上一個村民,這個村明明還是挺大的。一個村姑還能毫無預兆的出現在我們面前。”
姜南吐槽道:“如果不是你的羅盤一直帶我們去一些橋洞、蓬草窩、灌木叢,我們能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嗎?明明已經聽見人聲了,你的羅盤還要我們轉彎前往另一邊。”
“是光我一個人的羅盤不準嗎?靠近這個村子,大家的羅盤都出了問題吧,而且我金家的羅盤怎麼可以會出問題,肯定有妖邪作祟。而且你師兄教你的尋路法咒不是也沒用嗎!”
“我那個符是我師尊傳下來的,是我學藝不精。無界,上佛宗曆練回去的師兄門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未曾聽師兄們提起。嘶!”無界摸摸了腦袋,一隻知了正停在他頭上,知了的前足居然在無界的頭上劃了個細小的傷口。知了被無界一驚,直接飛走了。
三人也未當回事,談論間就已經走到了伏魔廟前,金玺羽看這破敗的廟宇,想到自己要在這地住上十日,連身上都開始癢了起來。
“姜必回,這就是你師尊留下的地方?這怎麼住啊?”
“大少爺,也就十日,你就忍一下吧。”姜南已經開始動手修理廟中破敗的桌椅了。
雖是叫伏魔廟,但是廟堂中的供桌上卻沒有供體,隻有用石頭壓着幾張已經發白的黃紙。現在已經沒有修士再用着黃紙了,哪怕當年也就萬魔妖女用這黃紙。
三百年前誅妖大戰的親曆者依然記得那萬魔妖女長發飄飄,衣裙獵獵,手夾一疊黃紙,一臉嗜殺之氣的站在雲端之中。那黃紙一甩,根本就不知道會召出什麼,或是嗜血妖獸,或是漫天火牆,或是滔天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