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聒噪的蟬鳴哪裡抵得住肅肅的秋風,年少悸動的愛人終究敵不過生離和死别。更不提生和死之間隔着血與仇,聚和離之間背負着怨與恨。
妙法從藍綠色光裡回過神,眼中毫無光彩,生命在他眼中飛速流逝,彩雲飛散,琉璃已碎。他身影微動,竟然一口血噴了出來,緩緩倒地,竟然暈死過去。
等到妙法暈過去,宋十鸢才發現自己一直在沈确懷中,久久不能回神,而沈确正一下一下的撫摸着她的頭發,試圖讓她平靜一點。宋十鸢抖了抖,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讪笑道:“仙師,您的手有點緊,勒得我有點痛,能不能……”放我下去?
未等宋十鸢将話講完,沈确彎腰直接将她打橫抱起,“這樣可以嗎?”他側臉問道,頭發随着風拂過宋十鸢的側臉。
“唔!”突然的身形變化讓宋十鸢不由擡手抓住了沈确胸口的衣服,“要不您下去先去瞧瞧妙法大師的情況?他看着不太好的樣子。”
沈确往妙法方向“望”了一眼,道:“妙法無礙。”
“那你放我下去。”
“不行,那妖物打算自爆妖丹了,太危險了。”
宋十鸢轉頭看了眼風平浪靜的矮坡,姜南已經在往妙法體内輸送靈力,金玺羽往破廟裡望了一眼,那隻玉禅所化的蟬被三把雲劍交叉定在地上,玉禅早是瀕死一搏,現在内丹被雲劍所壓,連聲蟬鳴都發不出來。
金玺羽往宋十鸢、沈确方向揮揮手,道:“仙君,宋姑娘,已經沒事了!”
聽聞金玺羽的話。宋十鸢在沈确環中不斷撲騰着,沈确隻能将她放下,一落地就見她跌跌撞撞地奔跑着離開,留在手中的體溫,沒停留多久就随風而去,他将手背到身後,緊緊握住拳頭。
“妙法大師沒事吧?”宋十鸢跪坐在無界邊上,輕聲問道。
“沒事,隻是郁結攻心而已。”姜南收回靈力,回答道。
“哎,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妙法自醒後,就一直捧着那種玉禅所化的毫無反應的蟬,雙眼猩紅卻面無表情地坐着,一股灰白的氣息萦繞在他身邊。白色的靈力一直包圍着玉禅,妙法一直用靈力粘合着他已經破碎的内丹。
宋十鸢從妙法眼角的皺紋裡,看到了點當年那個如明月,如清風的少年和尚,心中有很多問題,一時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沈确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一室的沉默,“妙法大師,你之後有什麼打算?你手中的妖物殺孽太大,天道不容,哪怕你不計上佛宗枉死的師兄弟,一心力保。他現在内膽已碎,以你的修為能為他修補到何時?加之,現在他已經在仙門誅殺榜上,仙門中人不可能放過他。”
妙法苦笑道:“當年,老衲的天賦雖不及沈仙君,但也百年結丹。現在過去二百五十餘年,确一直突破不了元嬰,保護不了年少時的愛侶,真是諷刺。”
“妙法大師思慮過重,才一直無法突破。并不是天賦不及本尊。”
“我看他也不是很想活了,要不然還是讓他去了吧……”宋十鸢小聲道。
“老衲竟不如宋施主看得通透。”妙法像是下了什麼決定,轉過頭,對着衆人道:“老衲想和他單獨相處一會,方便留一點空間給我們嗎?”
衆人走出了破廟,幫他倆合上了門。宋十鸢不想離宋劍心太遠,隻能找了一處背陽初靠着廟牆蹲坐在地上,一夜未眠的困頓馬上向她襲來,坐着沒一會,她就已經身子一歪睡了過去。
沈确聽她已經睡着,靠着她也坐在地上,将她小雞啄米狀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頭,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能睡得更舒服。摸索到她耷拉在一側包着繃帶的左手,小心地放在手心裡,用靈力仔細地滋養着。
姜南收到沈确的傳音,拉着震驚的無界和金玺羽下了坡。
“幹?幹嘛去!你師尊和宋姑娘什麼關系!”
“少打聽!幫忙修房子去!”
日薄西山,宋十鸢才在沈确懷中醒了,沈确正一手抱着她,還有一手幫她擋着西斜的陽光。
宋十鸢渾身一抖,看着他高挺的鼻子,眼前好像寒光閃過,一柄利劍直刺自己心髒。面色一白,手腳亂用地從他的懷中爬了出去,還因左手的手,無法受力,磕到了下巴。她也顧不上狼狽,含着一泡淚,連爬着好幾米,渾身輕顫,像是被噩夢魇住了。
沈确默默起身,蹙着眉,啞聲道:“你怕我......”
等到手中的刺痛漸漸變大,左手的繃帶又被血水完全打濕,宋十鸢終于緩過神,環顧四周一圈,隻見整個坡上隻有她和沈确兩人,她隻能緩緩起身,心中飛快盤算着,開口道:“仙君神采奕奕,非一般人可抵,實在是人中龍鳳,我怎麼會怕仙君您呢?哈哈,我就是,我就是,就是,剛剛睡醒的時候不習慣看到陌生人!對!哈哈哈…….希望仙君不要在意。”
沈确皺着眉,緊閉着嘴,緩緩地向宋十鸢走了一步,她連忙後退好幾步,沈确隻能和她這麼僵持着,等到他聞到了一絲絲血腥味,就小聲溫柔的問道:“我不太看得見,是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嗎?”
宋十鸢低頭看了眼自己左手,已經開始發白發冷了,“沒關系的,它等下就會止血的。”
沈确皺眉,更加溫柔哄道:“我保證不會傷你,我幫你看看傷口,你左手傷得太重了,處理不好容易出問題,我隻是幫你看一下傷口而已。”
宋十鸢堅定搖頭,“沒關系的,已經不流血了。”
沈确急道:“我發心魔誓,沈确此生定不再傷宋十鸢。”随着他的語言,金色的靈力從他口中緩緩流淌而出,繞着宋十鸢轉了一圈,又回到沈确身邊,化為鎖鍊,鑽入沈确左胸,消失不見。
“我發了心魔誓,你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可以嗎?”沈确向着宋十鸢伸出手,手指微顫,但是堅定地伸着。
宋十鸢有些震驚,修士基本不會發心魔誓,違背此誓言,必生心魔,仙途基本就到此為止了。就為了看一下她的傷口,沈确就發了心魔誓,對于曾經的他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許久未聽見宋十鸢的回答,沈确摸索着向她的方向走去,宋十鸢退了半步,最終還是沒有抗拒沈确的靠近。
沈确走到宋十鸢身邊,順着她身上的靈力走向,小心牽起她的左手,小聲道:“我現在不太看不見,所以哪裡沒上到藥,你要和我說。”
宋十鸢點了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小聲道:“嗯。”
沈确感受到了她點頭時帶起的氣流波動,又聽到她小聲的嗯,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開始處理她的傷口,又小心地用靈力滋養傷口。
宋十鸢擡眼看了看他背發帶遮起來的眼睛,忍不住問道:“仙君真的看不見了?”
“别叫我仙君,叫我沈确就行。我的眼睛現在确實是看不見了。”
“哦,好的,仙君。就突然看不見的?”
“叫我沈确。嗯,出關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看不見了,當時察覺到……這邊的危險,隻能先趕過來了。等你和我回了赤華宗,我會讓夏師叔幫我看看的。”
“哦哦,好的,仙……”
“叫我沈确。”沈确打斷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