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房門應聲摔上。
秦微呆呆地伫立在黯淡的走道,閉着眼睛深呼吸壓抑情緒。
稱呼變了,意味着身份也變了,意味着他們之間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愫也在悄然發生變化。
他莫名有一種深深地無力感,不知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改變這一切,或者回到原來的樣子,回到她無條件地信任和依賴自己的瞬間。
*
次日清晨,秦微自行去機場,留下小馬達負責照顧她。
南部的工程問題的确很嚴重,他剛到便馬不停蹄地下到工地了解情況,一大堆麻煩事接踵而至,他忙得腳不沾地,幾乎沒有吃飯睡覺的時間,期間很多次想給她打電話,忍住了,因為不想聽她用冷漠的語氣喊他“叔叔”。
秦微想,假舅舅大概是真的當上瘾了,強行割開時皮膚連着血肉,是讓人難以承受的陣痛。
出差的這段時間,小馬達會準時向他彙報聽雨的情況,讓他在繁忙公事中擁有一絲喘息的空間。
“她回學校上課了,每天準時準點上下學,回家後刷題刷到很晚。”
“她卸下漂亮的美甲開始自己剝糖炒栗子,因為吃太多導緻積食,胃疼了整整一夜。”
“高考前最後一次模拟考她考了年級第二,硬拉着千禾吃了一頓烤肉,那天她喝了一點酒,笑得很開心,回去的路上卻哭了,一個人偷偷抹眼淚。”
話說到最後,小馬達輕輕歎了一聲,“微哥,你什麼回來?”
他疲倦地揉揉額角,“怎麼了?”
“雖然我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我覺得小聽雨一直在硬抗,看着好像挺正常,其實内心全是傷口。”
秦微走到窗前點燃一根煙,吐出的白霧逐漸模糊神智。
他明白釋懷是一件艱難且漫長的事,聽雨性子好強,這麼多年除了媽媽外或許她隻在他面前真正服過軟,那時候的她是真的很信賴自己,甚至用身體交換她也覺得值得。
“在高考之前,我一定回來。”
“哥,你在那邊也要照顧好自己。”
“嗯。”
秦微挂上電話,悶頭抽了幾根煙,終于說服自己給她打電話。
他好想聽見她的聲音。
“嘟....”
撥過去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直到快挂斷,冒出一個清甜的女聲。
“喂。”
他心頭猛顫,“是我。”
“我知道。”
秦微沉默幾秒,慢悠悠道:“小馬達說你經常學習到很晚,要注意休息。”
“好。”
“聽雨。”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窗外,漆黑一片的視野裡印有她明媚的笑臉,“我...”
“秦伯伯已經幫我找好合适的房子,我這兩天就會搬走。”她淡定地打斷他的話,順便截斷他差點說出口的思念,“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秦微冷笑一聲,“你連等我回來都等不及嗎?”
“你回來了也改變不了什麼。”她輕輕吸氣,努力抑制哽咽的哭腔,“你知道嗎?我每天都會路過你的房間,想到我們曾經在裡面發生過的事,我覺得自己特别髒,我怎麼可以蠢到和傅滢的表弟上床,天真地以為自己以後真的有人疼。”
“你後悔了?”他啞聲問。
她沒回答這個問題,淡然開口:“叔叔早點休息。”
那聲“叔叔”精準踩中雷區,秦微猛地掐爆煙盒,喉音隐隐顫抖,“謝聽雨,你是真的很懂怎麼往我身上捅刀。”
“我并不想傷害任何人,我也不想再被任何人傷害。”
她捧着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縮在角落裡自行療傷,她好累,累得快要沒力氣了。
“你改變不了你的身份,我也不可能放下這段仇恨,我們注定是對立的,與其把雙方折磨得遍體鱗傷,不如現在分開,徹徹底底地分開,以後不要再有任何聯系了。”
秦微眼眶紅透,心痛得快要窒息,“你做得到嗎?”
“我必須做到。”她語氣堅定地說:“因為我是宋甯的女兒。”
男人陷入無盡的沉默。
這句話無異于把後路堵死,誰也邁不過去。
他閉了閉眼,喉頭滾出一聲重音,“晚安。”
聽雨笑了笑,“晚安。”
*
欸,外面下雨了嗎?
沒有。
撒謊,我明明聽見了。
它正在哭,哭得歇斯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