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其實也尋常,但因着那天白日裡的事,将臣每次記起,總會覺得心中火熱,連帶着記憶中的大學校園,都似乎染上了暖色。
可其實,那隻是被油墨紙張特有氣味浸透的普通圖書館罷了。
與其他地方的并無不同,都是一樣狹小的過道,一樣安靜的氛圍,一樣如山的書海,尋常得讓人對書本之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明天該換個地方了……
飄忽的思緒從手中快速翻過的書本上漂離一瞬,下一刻,已然快将圖書館的書盡數讀完的将臣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漫不經心地一擡頭,冷不丁地對上了好奇驚訝的目光,雙方具是一愣。
……馬叮當……
記憶深處的名字一躍而出,與對面人鮮活的身影相合,宛若魚鈎,一下子勾住起那些逐漸淺淡了的記憶,猛地拽出了最深處的影像!
嬉笑怒罵,含淚帶血的各種模樣飛速劃過腦海,有某種情緒從胸腔中點點浮現,如星火燎原般飛速複蘇,帶得一顆心越跳越快!
直至翻湧的記憶冷不丁地停在了臨死前那一聲聲的“我不愛他”!蹦哒的心髒猛地一揪!
這感覺,陌生中透着丁點兒熟悉,似乎曾經有過……
憶起曾經的不甘、憤悶、輾轉反側,恍惚間,将臣拿書的手微松,在“啪”的一聲落地聲中,愣神的兩人齊齊回神。
記憶中染血的面容變為了面前這鮮活且朝氣蓬勃的模樣,所有的負面情緒忽而淡了些,令将臣不自覺送了口氣的同時,嘴巴微微張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是好,幹脆彎腰,想要先撿起掉落的書。
哪曾想,才剛伸手碰到書,便已察覺到響動,直起身時,隻瞧見一眼馬叮當轉身的身影。
叮當!
心中下意識喊了一聲,将臣欲言又止,随手将書放入書架,快步追了過去,卻隻來得及瞧見她踏出了圖書館。
将臣下意識想繼續追,可在路過桌子,瞥見上頭攤着的劇本時終是停下了腳步,那因記憶回籠星火複燃而有點兒運轉不過來的發燙大腦終于稍微冷卻了點,記起了此刻的時間地點,以及他與馬叮當還完完全全互不相識的事實。
刹那間,将臣恍惚地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能想明白,隻是順着心底的意願,伸手合起了桌子上的劇本,指尖落在了下方“馬叮當”這個名字上。
“……紅潮。”略一遲疑,将臣還是輕喚出了這個名字。
“真祖。”不知躲在哪裡的紅潮應聲而出,沒有面容的腦袋對着将臣,等候他的吩咐。
而将臣頭也不擡,方才的遲疑随着話語盡數散去,道:“叫白狐來見我。”
“是,真祖!”紅潮領命而去。
等到才發現自己拉了東西的馬叮當又回到圖書館之時,這裡已無将臣的身影,同時消失的,還有她的劇本和錢!
遍尋東西不得,詢問了管理員後也沒個結果,直到抱着課本走向教學樓準備上課之時,馬叮當還是憤憤不平,琢磨着等下要不折個紙鶴,試試能不能尋物,卻在不知不覺間又想起了在圖書館遇到的将臣。
明明動作看起來像是在翻書玩,可眼神卻是專注又隐含渴望的,給人一種幹渴的海綿正在瘋狂吸收水分的幻視感。
可當他擡起頭來時,專注之感散去,仿佛從書海中回過神後來,目光瞬息幾變,莫名有種欲言又止之感,仿佛在這擡眸一瞬,他已經曆良多,當真是……
“……奇怪的人……”馬叮當不自覺呢喃出聲,思緒尚未回籠,耳邊傳來一聲:“馬叮當。”
尋聲回神,看清前方幾步遠的地方站着的人,馬叮當下意識止步。還沒應聲,便見那眸光清澈得莫名敞亮的青年大步靠近,未語先笑,道:“我是姜真祖。”
冬天的縷縷寒風從對方身後吹來,空氣中也帶出了一股子香皂味,淡淡的,很好聞,給人一股清爽的感覺,也讓馬叮當不自覺地看了一眼他幹爽的發尾,才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有!還給你。”将臣笑着将手中的劇本往前一遞,馬叮當瞬間眼睛一亮,一聲“多謝”剛出口,接過劇本一翻,又蹙眉擡頭,問道:“裡面的錢呢?”
“啊,在這裡!”将臣低頭拿出錢包,将錢抽出來遞給馬叮當,解釋道:“我怕錢會掉,就先收起來了。”
馬叮當對他這解釋不置可否,隻接過錢稍微數了數,确認金額沒錯,這才又多了幾分笑意,道了聲:“多謝。我還要上課,先走了。”
“一起吧,我也要去教學樓。”飛快瞄了眼馬叮當手中課本的将臣說着,身子一轉站到了她的旁邊,笑得燦爛又自然。
馬叮當看了他一眼,直覺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到底哪裡怪。再加上将臣剛将劇本和錢送回來給她,她也就沒多說什麼,隻是點了點頭,繼續往教學樓走去。
将臣見狀笑意更深,連帶着嗓音裡充滿了歡樂感,随口問道:“對了,你看的是劇本,你們是打算演羅密歐和朱麗葉嗎?你喜歡這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