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熬到電影播完,兩人丢掉剩個底兒的爆米花,也默契地忘記有關它的小插曲。
還沒到飯點,沈清未再問杜然深想去哪兒,徑直開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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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家離市中心不遠,住的大多是早晚通勤的社畜,樓下湖邊倒也有三五聚坐擇菜講閑話的嬢嬢和下象棋的老頭子。
杜然深擡頭看看,樓是二三十層的小高層,樓間種了些不很高大的花木,底層大多租出去開成沿街商鋪,小路穿過草坪直通到架着烤腸機堆了快遞架的門邊去。她默默記下小區名字,風前雅居,倒是不落俗套。
沈清把車拐進地下車庫,停車落鎖,領着杜然深穿過一行空位找到電梯間。杜然深這才注意到沈清今天穿的是小高跟,暗棗紅的啞光小羊皮面。下車時她把拖鞋換回去,而後一步一響地走在前頭引路,比杜然深一米六五的個子還高出一點點。配上刻意燙過的長卷發和未被爆米花吃盡的暗紅唇色,就比平日的和熙秋色多了幾分攻擊性。
用小說裡常用的詞語形容,很姐。
嗯?
小姑娘怎麼走這麼慢。沈清鞋跟一磕,回頭掃一眼。
杜然深深吸一口氣,快步跟上。
23樓。數字亮出一圈橘紅鑲邊,電梯也就緩緩升起。
四圍的鏡子裡隻照出兩個人,一個站得拘謹冷清,一個跺跺腳跟,歪了身子斜向一隻腳偷懶。
杜然深悄悄側眼打量鏡中人,不料一下撞入那人視線,她倒也不收回目光,直望進沈清眼中笑意。
一次,兩次,指紋鎖咔地一下打開。
沈清彎腰從鞋櫃裡丢出一雙拖鞋,素麻斜紋的面子,和她正換上的一對同款。
“新的。”
上次在粵菜館就發現了,杜然深好像有一點點潔癖,連服務生端來的高腳杯都要用熱水蕩一道才用。
杜然深換好拖鞋,就着玄關暖黃的燈光觀察四周。
房間裡的色彩不很多,鬥櫃、推拉門、壁櫥,大多擺設都是未上過油的暗木色。可總有一點點亮色跳脫着紮眼。矮長幾一角擺了一隻玻璃吹的鹿擺件,是透亮的冰藍色,白罩子牙白杆的落地燈上墜着兩三片木雕豔鮮的赤紅楓葉,連葉柄都磨得光鮮。玄關沈清随手按開的燈照不透廳内,好在天還未黑,對側是連面落地窗,黑白兩層窗簾松松垂在一邊。
杜然深走到窗邊,擡頭看看。
原來樓下還是有小販在賣西瓜,原來這兒晚上,真的能看見月亮。她看見月色散進來蒙上一籠霧,黑布套的沙發和磨毛地毯。
“笑什麼呢。”
杜然深回頭,沈清還立在玄關那兒,手臂松松支在木鞋櫃上,彎了眉眼。
光斜投下來,塵埃都凝住片刻。
真漂亮。
“看月亮。”
看你昨夜眼中的月亮,23層之上的月光,該比宿舍窗外的更亮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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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朋友不多,更鮮少帶朋友回家做客。楊默偶爾來過幾次,已經學會了一進門就自個兒去冰箱裡拿一瓶可樂連灌幾口。
可不是人人都能學楊默的。
她皺眉在櫃子裡翻了半天,到底也沒能摸出一隻茶杯,隻好抱歉地笑笑,問沙發上盯了她許久的杜然深要喝什麼,可以自己去挑。
杜然深打開冰箱,卻發現冷藏裡排了一水兒的甜飲料。一一望去,軟的硬的,叫得上叫不上名的,寫滿中文或是外語的,隻沒有一支礦泉水。還有,正中央将将好塞進去一隻偌大的西瓜,摸上去已經冰透了。
關上冰箱。
“沒事,我不渴。”
回頭卻發現沈清背靠沙發坐在地上,正對上自己驚愕的目光。
這是沈清家,不理解,但我該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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