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一别就是将近一個月,各忙各的,隻是每天在消息框裡丢幾句有時差的話,附一二随手拍的圖。
樹的影子,晚霞燒透的雲,各色在工位上一字排開的甜飲料……可例行的還是一杯一見即知咖啡師早起心情的拿鐵,分隔開早與晚,數着日子被存進「清」。
大學期末月說是忙,更多的倒是心頭墜着事的狀态。除開将人拴在書本筆記前的焦慮不談,沒了水課和捉人湊數的講座活動,時間上倒是自由不少。
杜然深于是撿起骨,每晚學完回到宿舍,窩在床簾裡看。
沈清寫的文篇幅大都不長。篇章間少了千回百轉的情絲牽系,各節算是相對獨立的,正合适作睡前讀物,隻是略燒腦了些許。有幾章惹得杜然深翻來覆去看不出個門道。
捱過抓心撓肝睡不安穩的幾宿後她學會了騷擾沈清,而沈大作家看她讀得過細,也就日日大半夜甩來還熱乎的更新,叫杜然深嘗了一回近水樓台的甜頭,越發大膽地指摘劇情。
“我怎麼覺得自己像白樂天了。”
沈清難得有如此直言敢谏的讀者,感覺有些新奇。
“姐姐,别說得我那麼老。好歹是個大學生,如果連我都讀不懂的話,建議先反思一下自己。”
杜然深毫不示弱,催着沈清收一收太過獵奇的腦洞,寫點人話。
“都快寫完了,反正完結前存稿也發不到這兒,晚點改。”
“哦原來有存稿啊,我還以為姐姐那天熬大夜是被讀者催得火燒屁股了呢。”
沈清翻來覆去看聊天記錄,總隐隐聞到些火藥味。
可能是期末忙起來小姑娘心情不很好吧。
她歎口氣默默打開被點名的幾章,中譯中一通,挑明一些太過隐密細微的伏筆。連同自己微博主頁鍊接一起發給杜然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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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平日裡不怎麼在社交平台透露自己的日常生活,朋友圈隻有寥寥幾張看不出名堂的圖和一條半年可見的灰線。可或許是認識的時間長了,隻言片語也彙成一張完整的面具,戴在沈清臉上,面對網上素未謀面的讀者們。
杜然深點開沈清微博。
十天半個月冒一次泡的碎碎念,還有前幾天大半夜的請假條。不論幾行字寫了些什麼,評論區總是被粉絲的熱切話語擁滿——一條一條,問她有沒有喝新出的柚子口味氣泡水、喊着好辣好罪惡和她分享最近吃的麻辣燙或是拍給她異鄉的月和山間屋舍。還有,大度地讓她忙完再更文,祝她夏至快樂。
杜然深按熄屏幕,擡頭舀一勺冰湯圓入口。
勺子還是帶着淡淡的軟木味,混了紅糖的甜,并不讓人讨厭。
杜然深小口嚼着糯米團子,看看四周。
天比前兩周更熱了些,晚風開始有些灼人了。可坐在店外街邊的學生還是很多,路燈籠着飛蛾,照進一桌一桌的談笑竊語,暈出老城區的煙火氣。
她忽然想起以前沈女士也愛大半夜在外面溜達,随處拐進小店就要幾份烤串兒并一大杯冒着鮮白泡沫的啤酒,再給吃不得辣的小姑娘點一份烤幹鱿魚讓她慢慢撕着沾醬油醋汁吃,好生安逸。
不知不覺間,半碗冰沙下肚,通身都散出一點點冷氣。杜然深停下緩一緩,順手拍一張照發給沈清。
片刻,回過來一條語音,沈大作家怕不是又在勤奮碼字了。
“這家的涼面也好吃的。你要是還吃得下可以嘗嘗看——以前上學的時候和楊默來吃,她都吃兩份,還要打包一碗拎回去投喂她暧昧對象。”
背景音裡有鄰居教育孩子的嘶吼,和尖銳的哭喊聲。
吃不下了。
但杜然深還是擡手招呼阿姨。
“阿姨,還有涼面嗎?打包一份,诶再幫我拿個小碗。”
“給朋友帶啊。蔥姜蒜都吃吧妹妹?”
冰粉鋪子的老闆總是笑眯眯的,幹活也麻利,三兩下在小鐵鍋裡拌好一份面,連紅油帶青瓜雞絲兒倒進紅的國潮印花紙碗裡,夾上兩雙筷子,再打一個漂亮的雙耳結。勾起一耳颠一颠,穩當得很。才落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