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休,我才離開一會兒,你怎麼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呢?”
濃稠的黑沉中,黎休的耳畔響起诃利陀羅的聲音,
夜色中,星星點點亮起或藍或紅的光點。
“可就算你現在看起來再如何可憐,違背了諾言都是要受到懲罰的喲。”光點閃了閃,化作一隻隻眼球,億萬隻眼球轉動起來,直直看向站于中心的黎休。
每個眼球深處都未有一絲情緒波動,如同布偶娃娃臉上的裝飾物,沒有情感,沒有猶豫。它們密匝匝地靠近黎休,簇擁着黎休。
那些眼球每靠近一步,黎休就感到自己的呼吸空間被擠壓一點。
好不容易他後退幾步,呼吸無可抑制地急促起來。
最後,幾顆眼球來到黎休身前,他幾乎可以預見到那種彈滑,濕潤的觸感。
病體未好,情緒大起大落之下,黎休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他咬破舌尖,血腥彌漫在唇齒間給他帶來一絲清醒。
這下,傻子都直到玩脫了,空中靠近的眼球陡然一滞,停留在半空。下一刻,眼球們就變回了外表柔軟無害藍紅色的光點。
接着,這些光點如流星趕月般向黎休俯沖而去。
可黎休在看過這些光點之前的模樣,哪敢讓他們接近。幾乎全身的細胞都抗拒着和這些光點接觸。
光點不管這些,它們聚合在一起化作一道冷感的能量帶,如流水般湧進黎休的身體裡。
不知是氣得還是惱地,大片大片的紅霞在黎休蒼白的面皮上炸開,他喘着粗氣,眸底是一片不妥協的抗拒,偏偏在情緒劇烈波動下,眼眸泛起一片朦胧的水汽。
不反抗身體就要淪為光點的融合材料,反抗後,光點再如何努力都無法完全湧進黎休的身體。
最後,越來越多的光點被黎休擠出體内,它們無法進入,又不能離開,隻能委屈巴巴停靠在黎休的身體表面,完全失去了先前的活躍。進出不得的光點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無聲控訴着诃利陀羅這個罪魁禍首的罪行。
诃利陀羅的笑容漸漸消失,祂化形在黎休床前定定地看了許久,“噗嗤”一聲化成小怪貓,竄到黎休肩上,大哭:
“哇嗚哇嗚,阿休我錯了,我錯了,你不要拒絕了,這是補身體的。你不要把他們全部排出體内。”
祂的聲音斷斷續續,忽高忽低,既像個失靈的收音機又像個被負心而死在樓道裡唱歌的男鬼。
黎休本來頭就痛被這麼一弄更痛了,痛地像是要炸出一道煙花。
他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尾燒着紅,咬着牙就是一句:
“閉嘴!”
诃利陀羅似乎是意識到了這次是徹底惹惱了黎休,在黎休的意識裡竟真的安靜下來。這下子,祂倒像隻乖巧的真貓,隻伸長脖子蹭黎休的臉頰。不叫也不鬧了。
黎休捏起小怪貓的後脖頸置于眼前,小怪貓任由黎休施為,甜蜜蜜地叫了一聲,
“喵嗚——”祂歪起頭繼續蹭黎休的手背,那模樣要有多溫順就有多溫順。
見诃利陀羅這副模樣,黎休不笑反怒,他涼涼地說了句:
“好啊,原來你會正常的貓叫聲?”之前裝貓咪時那幾句百轉千回的“老吳——”都是在逗弄他。
藍紅色小怪貓的身體在懸空中拖成長長一條,祂不語,隻一味地蹭黎休。
黎休凝視着這隻披着貓殼子的神明,目光似乎要穿透這殼子抵達神明的内心深處,诃利陀羅的心在這目光下猛得顫動一下。
這顫動的影響力不大,隻是讓祂身處無數個星球中的分身在同一時刻混亂了一會兒。
最終,黎休還是率先撇過視線,放下了小怪貓。
诃利陀羅知道這一關是過了。
危險警告平息後,祂的不正經又冒出來了。
“阿休,你就從了這些小光點吧。融合了這些,你的身體就不會有排異反應,祝福的作用也會進一步顯現。”
黎休沒有回答诃利陀羅的話語,隻是沉默了許久,低低說了句:
“诃利陀羅,你來到我身邊是為什麼呢?你為什麼要為我做這些事情呢?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你是神明也不會被我的能力影響……”
诃利陀羅還是往常的那個回答,作為神明,祂從未有過一絲屬于人類的羞恥之心。總是能無比坦誠而殘忍地說出那些話語:
“阿休,因為你是我的神妻,我的半身。見你如我,你想做的事情我都會為你達成的。”
黎休注視着若無其事說出這句話語的诃利陀羅,他的指尖顫了顫,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诃利陀羅說:
“算了,我和你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有那麼一瞬間,诃利陀羅覺得全宇宙的笑話都被關進一扇門裡,祂除了瘋狂地砸門和按門鈴什麼也做不了。更可悲的是,祂在門外努力。笑話卻在門内逗得其他所有生物哈哈大笑。
這場笑話的歡宴,唯獨沒有邀請诃利陀羅一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