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怎麼消失都沒響動的。”慕維抱怨。
制片人跑了,但并不影響拍攝進度,劇組終于熱火朝天地開機了。
想拍得好很難,但故意拍爛更難,大部分作品都是平庸的爛片。慕維深知這個道理,竟然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
拍攝的第一場戲,就是本片最高潮的部分,男一費爾南德發現自己的愛人男二安德魯跟男三上床,兩人起了争執。
這場戲排在第一場來拍,不是老七安排的,而是慕維要求的。
不少導演都喜歡把重頭戲放在第一場來拍,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演員剛剛開始工作,不會倦怠,拍攝情感爆發的鏡頭時情緒最為飽滿。
其次就是,重場戲幾乎所有部門和主演都會出現,是演員和劇組各個部門磨合的好機會。
最重要的是,導演能拿重場戲來奠定影片基調,之後的拍攝都以這場戲為參照,整體風格不會跑偏。
慕維則是想要借着這場戲的濃烈情緒來調教演員,因為情緒釋放,是一種快速入戲的捷徑。
調光時,扮演男主費爾南德的演員竟然主動跑來問慕維為什麼不按照順序拍攝。
他不是科班出身,能出演這個角色隻有一個原因,長得帥。
慕維耐心地跟他解釋:“拍戲很少是按順序拍,而是在統籌的計算下,把時間,地點,人物和場景用最高效的形式排列組合起來,以求用性價比最高的形式完成工作。”
統籌老七此時在旁邊昂起了驕傲的頭顱。
慕維接着說:“雖然咱們的片子大部分景都是棚内,不存在跑來跑去轉場,那順序就更重要了,比如某個景牽扯到倒塌燃燒等破壞性的場面,肯定不能先拍這場。”
給男一科普完後,慕維開始跟工作人員進行溝通了——
“我要那種教父光,不要吸血鬼那種頂光。”慕維首先跟燈光師交代要求,“費爾南德說到「竟然是你!」這句台詞時,頂光換成倫勃朗光。”
燈光師老七點頭表示明白。
“先給費爾南德一個大特,然後穿過我後背拉到中景停留一會兒,停留到換光,最後走一個希區柯克變焦。”慕維接着對攝影師說。
攝影師比了個OK。
燈光師布完光,攝影師調整好機位,費爾南德就位後,慕維想上去給費爾南德講戲,但發現禦用翻譯狄炎秋不在,隻能硬着頭皮自己上。
慕維:“這場是一個小高潮,預示着所有人進入崩潰階段,你的情緒受到了極大的打擊,所以要大開大合,開場獨白是打破第四牆的,你坐着不動,看攝影機說第一段台詞,鏡頭拉到大全時開始看安德魯。攝影師會給你信号。”
費爾南德點了點頭,繼續低頭背台詞。
講完戲,慕維有點高興,連續趕鴨子上架似的強迫交流讓他的法語簡直突飛猛進,如今連這樣專業的内容都能表達清楚了。
慕維坐回了監視器後面,看了看構圖和光,最後沖着場記比了個開始的手勢。
這場記也是老七兼任的,絕對的滿場飛的MVP。
場記是一個看似沒用,但實則少了就會天下大亂的崗位。場記打的那個闆子,叫場記闆,上面記錄着拍攝日期,場次,鏡号等關鍵信息,打闆那個清脆的聲音也是故意的,是後期剪輯時同步時間和畫面的重要依據。
每拍完一個鏡頭,場記要記錄下通過和要保的鏡号,還要記錄鏡頭運動和演員表演的細節,避免穿幫。比如,演員是用左手打了人,下一條就不能換成右手,不然接不上戲。
服裝和道具也存在接戲問題,尤其是打架鬥毆後的衣服和咬了一口的蘋果這些,分别由服化和美術負責。
所以,你在現場看到有面如死灰的人眼神呆滞地舉着手機一直拍現場,那肯定不是粉絲和狗仔,而是微死的服化道牛馬在進行記錄工作。
“現場安靜了啊!”菲利普開始收音。
“開機!”
攝影師按下拍攝鍵。
“《墓碑鎮》45場1鏡1次。”
場記打完闆飛速撤出了鏡頭。
“3,2,1,Action!”
△在黑暗中,被綁在墓碑上的費爾南德被頂光籠罩,安德魯從黑暗中開始慢慢靠近他。
費爾南德(萬分震驚):竟然是你!
“Cut!給個回放。”
慕維喊完停,重回監視器後面看着回放。
“OK,過了。”
“導演,焦是不是有點虛啊?杆是不是穿了?”
“咱們這戲又不上大熒幕,網播而已,觀衆的眼力根本看不出來,”慕維擺了擺手,“湊合能用就行。”
慕維還是那個糊弄慣了的慕維,沒有一絲絲改變。
他還是那個态度——這種戲,混口飯吃的東西,沒必要傾注心血,它不配。
至于什麼戲配他嘔心瀝血,他也不知道。
第一天拍攝幾乎結束時,消失了一整天的狄炎秋出現了。
他到片場的第一時間,就是當着所有人的面把慕維拖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