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信任師甯?我感覺他嘴挺嚴的,而且他那麼喜歡你,你卻不信任他。這種不對等感覺還挺讓人感慨的。”慕維喝了口酒,說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幫師甯說話。
“就是因為他喜歡我,在跟你有關的事情上,我是沒辦法信任他的,畢竟因愛生恨比因利生恨更容易。”狄炎秋說道。
狄炎秋的理論依據讓慕維很震驚,因為太有道理了。
“信任都是有限度的,也是要看場合看情況看對象的。一個心很忠誠但嘴不嚴沒分寸把所有情緒挂在臉上的人,并不比一個不忠誠但知道分寸的人更值得信任,并不是所有的背叛都是有預謀的,還有很多是因為人蠢。”狄炎秋接着說。
慕維總覺得狄炎秋對師甯的很多态度,無比矛盾,甚至混亂。他想問,但還是忍住了——别倆之間的事情,自己少八卦為妙。
“那你信我?”慕維問。
“信。”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戰友。”
狄炎秋這句話讓慕維心頭一熱。
是啊,世界上最牢固的關系,不是情人,情人反目比比皆是;不是友人,友人背叛更是車載鬥量;也不是親人,親人的相殘更是家常便飯;唯獨戰友,為了統一目标共同奮鬥的戰友,能把後背交給彼此的戰友,才會讓人真的無憂的去信任。
“睡吧。”
“我睡哪?”
“床。”
“你睡哪?”
“床。”
“不好吧。”慕維羞澀了。
最放得開的往往是直男,别說一起睡覺了,一起洗澡搓背都心懷坦蕩,開始克制的都是有了暧昧心思的,就比如慕維這樣,親也親了,夢也夢了,再睡在一起,就感覺千般不适,萬般别扭,反正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你哪來那麼多廢話,又不是沒一起睡過,大男人矯情什麼。”狄炎秋把慕維飛撲到床上。
“你輕點,别把傷口崩開了。”慕維笑着扒開狄炎秋,掙紮了起來。
“去哪?”狄炎秋問。
“我也要洗澡,渾身都是你的血。”
慕維洗完澡,躺回床上時,打開手機發現,自己跟狄炎秋的新聞還在發酵,他看了一眼評論,輕輕歎了口氣。
“感慨什麼?”狄炎秋迅速捕捉到了慕維的情緒。
“在國内的時候,聽說圈子裡有合約夫妻,我還覺得太誇張了,現在我是徹底信了。我覺得很感慨,人竟然可以不知不覺地為了利益選擇走到了這一步,而且竟然好像還沒什麼不對。”慕維覺得很諷刺。
“你沒必要妄自菲薄,你跟他們的情況不一樣。你算是忍辱負重,而且你也沒傷害到誰。”狄炎秋嘗試安慰慕維。
“我為了不違約,不被告,能繼續待在法國,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合約夫妻為了合同,為了代言,是為了經濟利益。其實是一樣的。我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成了曾經最鄙視的人。”慕維有點憋屈。
“人性都是趨利避害的,霍爾巴赫說過,利益是人類行動的一切動力。其實利益不是個貶義詞,你沒必要視其為洪水猛獸。你之前鄙視,隻是說明的道德點站得太高,還沒認清世界的本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非黑即白的地帶和人。”
狄炎秋的話讓慕維靈魂一顫,他似乎給自己一直别扭的狀态找到了原因,他過于二元化,覺得非黑即白,不認可灰色地帶。所以,他才會對自己處于灰色地帶的行為很是自責。
毛姆說過,卑鄙與偉大,惡毒與善良,仇恨與熱愛是可以互不排斥的并存在同一顆心裡的。
“我唏噓也不全是為我自己,而是那些合約夫妻和婚姻這件事,感覺挺魔幻的。”慕維又歎了口氣。
“那要恭喜那些夫妻了,他們已經掌握了婚姻長治久安的密碼,隻有共同利益才是維持婚姻關系的黏合劑,不是愛情。在婚姻中談愛情太傷害利益了。”狄炎秋笑了起來。
“是啊,在恩格斯的著作中婚姻被稱作私有制衍生産物,血緣認同則是父權掌控社會的基石,男性需要婚姻來增加親子确定性,作為弱勢的女性必須依附婚姻獲取生活資料。所以,婚姻基礎從來都是繁衍,生存和利益交換。”慕維說。
“所以說日韓的性别戰争根本不是為了平權或者女性社會地位,而是婚姻内的分贓不均。”狄炎秋順嘴調侃起當年著名且魔幻的男女撕逼大事件。
“可到了生産資料極大豐富的今天,婚姻原本的平衡被打破了,婚姻制度開始岌岌可危。當婚姻不再能給予雙方共同的利益,那就是婚姻制度走到盡頭的時候。這也就是如今社會結婚率越來越低的根本。”慕維說。
“我倒是覺得婚姻制度不一定會消亡,而會走上兩條截然不同的路,一種是合夥人方向。降低情感比重而提高利益共同體價值。畢竟單打獨鬥不如找個戰友一起對抗,世界太操蛋,而人類太孤獨。”狄炎秋這個思路有點回歸最原始婚姻的意義,不談風月隻談合作。
“另一種呢?”慕維問。
“另一種是純粹的愛情結合了,不摻雜任何利益的情感狀态。當婚姻不是社會必然狀态時,人類依然願意結婚,才是為了愛情的厮守,而不是為了建立一種别人有我也得有的必然社會關系。”
“你會選哪種?”慕維好奇地問狄炎秋。
“我選擇不結婚。你呢?”
“英雄所見略同!”
“那挺好,等咱們老了,可以一起住養老院,說不定兩人同行一人免費呢。”
“晚安。”
“晚安。”
慕維忽然覺得未來也不是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