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将至,帳中光線變暗,張姝璘即在帳中,便早早點上了蠟燭。福兒這次來,還将她那繡完的手帕帶來了,許久沒繡手有些生,福兒在旁邊看着生怕張姝璘繡錯了哪個步驟。
繡久了眼睛有些酸澀,張姝璘有意按上晴明穴,緩解一下。福兒在旁識相地按摩起了張姝璘的肩膀,張姝璘肩胛一緊,直直往前逃着福兒的按摩。
兩人在帳中笑聲四溢,張姝璘就連方才酸澀的眼睛也緩解了不少。福兒動手後,張姝璘便在帳中等着朱祐璟回來,朱祐璟回來的也是越來越晚了,想必這鞑靼今日倒是越發的猖狂了。
張姝璘等得有些急了,現在心中是有些明白,昨日朱祐璟的那份急氣了。隻見不遠處有火光打在空中,定是朱祐璟歸來了,張姝璘墊着腳尖,火光越來越近,墊着腳尖的人,望到了那人的身影。
腳後跟落地,張姝璘平穩站在原地,她不想表現得好像,今日知道朱祐璟是因她而墜馬之事,表現得十分殷勤。
朱祐璟緩緩駕馬而來,現在張姝璘倒是對福兒所說的,昨日朱祐璟一躍便将自己帶上馬背的畫面感。
他身下的馬兒騎得極慢,身後隊伍,早已進了營中,他單手拉着缰繩,在張姝璘面前停下了。
張姝璘站在馬側,朱祐璟還未下來,張姝璘仰頭看着馬上的朱祐璟,他的眼神并未在她身上,則是早已越過她身後,那些将士們身上。
張姝璘轉頭看向身後,便聽到了馬镫的聲音,朱祐璟下馬了,張姝璘耳朵聽得真真的。
她回過頭來,還未開口說話,朱祐璟便站在她面前。
“此處蚊蟲多,夫人日後便在帳中等候吧。”他與張姝璘擦肩而過,能說朱祐璟在生她的氣嗎?但他開口便是關心她。
張姝璘跟上朱祐璟的步伐,雙枝早早便在帳口等着了,等到張姝璘與福兒進了帳中,雙枝才進。
朱祐璟進了帳中便進了側帳,張姝璘也就止步如此了,雙枝迎了進去,張姝璘走到床邊,将那藥罐拿在手上。看着身邊的福兒,将藥遞給了她,這福兒竟不接她手中的藥。
張姝璘站在側帳口,不好出聲說兩句福兒,若是現在貿然進去也有些不妥,她還在猶豫之時。雙枝便紅着臉從側帳出來了,見張姝璘在帳口,還出聲行了個禮。
她差點拿不住手中的東西了,雙枝走後,福兒也跟着出去了,福兒這時倒是多了些沒理頭的聰慧。她站在帳口,手中緊握着藥罐和裹簾,對着側帳内的人喊道:
“殿下,今日李大夫出城采買,還未歸,今早便将藥罐給了妾,現在進來給殿下抹些藥嗎?”
張姝璘豎着耳朵,并未聽見從着側帳傳出聲響。她便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裡頭還是沒有回應。
她心一急便進了側帳中,正好便撞見朱祐璟閉着眼睛,大開大合躺在着浴桶中,她下意識閉上眼睛,不去回想方才看見了什麼。
她算是知道為何雙枝,出帳時,紅着臉頰了。
閉眼摸到身後的屏風後,繞到屏風後,走到受傷手臂處,蹲在浴桶旁邊,朱祐璟雙手搭在浴桶兩邊,張姝璘這才可以蹲着,便能給朱祐璟上藥。
張姝璘方才閉眼之前并未見過朱祐璟患處,她把手帕放在地上,将裹簾與藥罐放在手帕上。
現看着患處,血滲出了不少,今日朱祐璟定是用了患肢,滲血才會如此嚴重,張姝璘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外層的裹簾褪去。
一圈一圈解開纏繞在手臂上的裹簾,她盡量用着較輕的手勁,時不時擡頭看着朱祐璟,他依舊緊閉雙眼,側帳中的蠟燭比帳中還多上兩個,照得十分明亮,張姝璘都能看見他那長又濃密的睫毛。
患處部分地方有些結痂,與裹簾粘連在一起,她怕弄痛朱祐璟,便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了。粘連處被她輕撕開了些,少許鮮血湧出,張姝璘動這兩下,汗都要出來了。
方才那一番小心,才隻撕了不到十分之一,張姝璘想着長痛不如短痛,要不來個痛快的?
還沒實施心中的想法,手臂便從她眼前擡走了,順着手臂擡走的方向,她對上了朱祐璟的眼神,就是那個她方才還看見,他睫毛的那雙眼睛,現在看見了睫毛下的眼神了。
“誰讓你進來的?”
朱祐璟眼神狠戾,像是下一秒便要拿起手邊的配劍刺向她似的,他聲音有些嘶啞,張姝璘并未起身,她可不想再看見不該見的東西。蹲着轉了個身,對着身後的朱祐璟說道:
“妾方才在外喊了三次,都未聽見殿下回應,便擅自主張進來了。”
張姝璘嗓子不知為何,有些緊,聽起來似在發顫,邊說還将手邊放在手帕上的藥罐舉過頭頂。
“殿下,李大夫今日出營采買去了,現還未歸,妾手中便是今早大夫給的金瘡藥。”
朱祐璟不應話,張姝璘哪敢回頭。
他将患處歸回方才模樣,冷冷對身後的張姝璘說道:
“那便有勞夫人了。”
張姝璘依舊蹲着轉身,轉身便對上了朱祐璟的眸子,張姝璘本以為朱祐璟回穿好衣服,從浴桶中出來,沒想到,他還要泡着享受她給他換藥?
“不敢不敢。”張姝璘此時哪敢有半句怨言,還是埋頭處理傷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