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永遠多霧,就連最為膽大的司機有時候也不得不屈服于霧氣的籠罩,隻能在層層疊疊的高架裡力求穩妥的盤旋,等到何旭安全趕到醫院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了中午。
何旭來不及找地方填肚子,就連忙按照同事發給自己的地址跑去了學生在的病房。
在回來的路上,何旭早就搞清楚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原來這群學生周五晚上一時興起,在晚課結束之後就偷偷地溜了出去,想跑到夜市去看看熱鬧。
藝考集訓的畫室到底比不了學校的管理,學生租住的也是公寓,他們藝考機構也不可能像宿管一樣的天天查寝,更何況學生結束了晚課去吃個宵夜什麼的也是正常的事情,所以一時半會兒的,倒還真沒老師發現什麼不對。
結果幾個學生在夜市溜達的時候,卻又好巧不巧地遇到了和他們年齡相仿的街頭混混。
小混混看着幾個小女孩就開始出言調戲,考生裡的男孩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一來二去的,一群人竟然打了起來。
最後還是店家發現情勢不對報了警,才避免了更大的事故發生。
這些學生都隻有十五六歲,平日裡成天畫畫哪裡會打架,和混混激戰的時候平常看起來最文靜的一個男孩趙謙卻打得最兇,結果也成為了衆人裡面受傷最重的一個。
其他人不過隻是破了點皮,他的腿卻被打骨折了。
趙謙不是本地人,但好在他的老家和山城到底還在一個省,家長接到畫室通知就過來了,結果還比何旭這個班級負責人到得早了些。
雖然畫室的其他老師告訴何旭他們已經去過醫院拜訪過了。但何旭想着這孩子到底是自己的學生,抱着怎麼都得露個面的心态,何旭還是去了。
結果站在病房門口,左手提着牛奶右手拿着水果的何旭發現,同事對自己話裡有話的提醒,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何旭對趙謙的印象一直都不錯,在他有限的認知裡,趙謙有着他這個年紀男孩沒有的斯文和沉穩,很多時候的行事舉動都非常像一個情緒穩定的成年人。
如果因為有了孩子而對兒童心理學頗有研究的方文文在身邊的話也許會告訴他事出反常必有妖,但因為何旭幾乎不在幾人的群裡說畫室的事情,于是他也失去了得到心理預警的機會。
當何旭知道趙謙和小混混的戰鬥力不分伯仲的時候,他的内心是震驚的。
結果等到何旭站在病房門口看到趙謙的媽媽正拿着衣架狂抽趙謙的背,聞訊趕來的小護士拉都拉不開,而趙謙就像木頭樁子似的這麼一動不動的挨着,現場亂成了一鍋粥的時候,何旭的心頭忽然跑過了一百頭神獸。
這世界怕是要瘋。
何旭震撼地想。
“你别再打他了,再打他我叫保安了!”
護士小姐姐平地一聲吼喚回了何旭遊移的神智,這才反應過來要去拉架的何旭連忙把水果牛奶随手一放,硬着頭皮沖進了那一團雞飛狗跳的混亂之中。
“趙謙媽媽!趙謙媽媽!您冷靜一點,不要再打他了!孩子傷着呢!”
何旭沖上前去,沖着發狂的趙謙媽說了句“對不起”,就三下兩下地扯過衣架,拉着趙謙媽的手,将她從趙謙身邊拖開了。
趙謙媽呼哧帶喘地看着何旭,莫名其妙地問道:“你是誰啊?”
何旭整了整在剛才的混亂中被扯得有些豁口的衣領,輕咳了一聲溫聲道:“您好,我是趙謙藝考的畫室老師,我叫何旭。”
“老師?”趙謙媽媽眉頭一豎,“怎麼又來了個老師?之前畫室的老師不是來過了嗎?”
這次,何旭還沒來得及回答,趙謙已經在旁邊出聲解釋道:“之前來的老師主要是教其他班的,何老師是教我的。”
“教你的?”趙謙媽媽看了眼兒子又回頭打量了眼何旭,“也就是說你是班主任?”
何旭想了想,點點頭,“您可以這麼理解。”
趙謙媽媽聞言頓時怒火中燒道:“你這個班主任當得好悠哉啊,我兒子偷溜出去你不管,在外面被小混混欺負你不知道,然後我兒子受了傷了你也最後一個到?你這人到底有沒有責任心啊?!”
何旭連忙沖趙謙媽媽道歉解釋道:“是這樣的趙謙媽媽,因為我這周五開始請假就不在山城,所以在管理方面确實有些疏忽了,沒想到讓趙謙受了這麼大的罪。”
趙謙媽媽聽了不但沒有順勢松口緩和一下氣氛,反而瞪着眼睛指責道:“光是道個歉就可以了,我的孩子在你們畫室學畫畫的時候出了問題,你們畫室難道不要做出一些補償嗎?”
何旭點點頭,“那是當然的。是這樣的,趙謙媽媽,我們畫室都幫學生買了保險的,我的同事們也已經聯系了保險公司,這種情況下保險公司肯定是會賠付的,然後趙謙這段時間的學習進度我們也會派老師過來輪流替他補課,到時候我也會根據情況單獨多指導趙謙一些。”
“這就完了?那我家孩子住院的時候吃的用的喝的都得我們自己掏嗎?”趙謙媽媽面色稍緩,卻又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皺眉看着何旭問道:“你們畫室難道不應該負擔一些啊?”
趙謙聞言臉頓時白了一瞬,他拉了拉他媽的衣角,着急小聲道:“媽你說什麼呢!我平常也要吃飯的啊。”
趙謙媽媽瞪了趙謙一眼,惡狠狠地警告道:“你給我閉嘴你這個賠錢貨!”
何旭權當沒看到母子兩的互動,而是得體地點點頭贊同道:“您說的對,我們畫室的負責人正在龍城出差,明天就回來,他知道這件事之後特别擔心着急,也一直和我們表示一定要先把孩子照顧好了,等他回來一定會帶着營養費來看望趙謙的。”
“你說的啊!不來我就鬧到你們畫室去讓你們做不了生意。”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