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馬文靜輕輕敲了三下胡德正辦公室的門,之後就活像個等待皇帝宣召的小太監似的站在門外屏息凝神等候發落。
好在胡德正向來是個心寬體胖的好領導,他沒有讓門外的人等太久,就朗聲叫人趕快進門。
“進來吧。”
馬文靜像是被人捏了脖子的貓一樣蹑手蹑腳地摸進了門,接過還沒來得及說話,胡德正已經喜上眉梢地往她手裡遞過了一沓資料。
馬文靜摸頭不着腦地接了過來,還沒來得及看,就被胡德正一句話直接給盯在了原地。
“來來來,小馬醫生,這是我給你找到國外一個心内研究項目的交流學習課程,每個醫院都有名額推薦的,我們院我準備推薦你去。”胡德正樂呵呵地看着滿臉震驚到空白的馬文靜,
“可是胡主任,以我的年資和經曆,這樣的項目……”
“想說輪不上你是吧?”胡德正對自己這個學生的個性算是相當了解了,他繼續樂呵呵地安慰道:“不會的,這次的交流不是什麼研究類型的項目,主要就是各國的青年醫生相互交流,然後順便學習一些新技術。你呢就不要有太大的壓力,權當出去散散心了,也許你換個環境緩一緩,心态上面調整過來的話,就又能好些呢?”
馬文靜和胡德正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如果說世界上有哪個人最不想馬文靜離開醫療系統的話,胡德正排第二可能就沒有人能排第一了。
然而面對這明晃晃地帶薪療養…交流項目,馬文靜卻沒有立刻答應下來,而是面露難色地問道:“我真的非常感謝您能推薦我,可是胡老師,我這次能不能不去啊?”
胡德正一聽,原本彌勒佛似的樂呵呵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不去?為什麼?你真的是鐵了心的要不幹啦?那你這麼多年的辛苦和努力不就全白費了嘛,我覺得你這個事情還是得再好好想想吧。”
馬文靜沖胡德正笑了笑,擺手解釋道:“不是的老師,我不是要辭職,我是,我是想留在醫院裡。”
這下胡德正徹底懵了,他頗為迷惑地問道:“外派你出去也是留在醫院裡啊?沒說你項目結束了醫院就不要你不是?”
馬文靜徹底服了,她知道今天如果不把事情說清楚,那按照她導師胡德正那旺盛的好奇心來看的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胡德正估計都會和自己死磕她不參加外派交流項目的真實原因。
馬文靜心一橫,決定把事實和盤托出,“是這樣的胡主任,心外科新收的一個病人顧洋,他是我高中的生物老師,他估計近日會接受一次大手術,所以我想,嗯,陪着他先把手術做完。”
“嗯?”和馬文靜認識那麼多年,從來沒見過她對哪個人如此上心的胡德正頓時驚了,心說是什麼樣的師生情居然能讓馬文靜這樣的孩子願意克服心理上的障礙,帶薪療養…培訓的誘惑留在醫院陪診。
他頗為八卦地點來醫院後台的記錄,飛快地翻出顧洋的資料,胡德正原本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中年大叔或者阿姨的就診記錄出現在電腦裡,誰知道他一目十行地掃下來,臉色頓時比之前還要差上一些。
“小馬,”胡德正久違地推了推他的眼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
熟悉胡德正的人都知道,作為一個心寬體胖的彌勒…醫生,胡德正一般都是很平易近人的,一旦胡德正要正經起來和你battle什麼的話,就會出現他一系列的标志性變身動作——推眼鏡,整衣領,根據院内八卦的總結看來,這套動作就和菩薩慈眉變身為金剛怒目差不多。
“你能和我說一下你和病人到底是什麼關系嗎?”
胡德正對于馬文靜的家庭其實多少有些了解,雖然馬文靜從來不多提及,但他在教導這個天賦極佳,性格也好的學生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帶入幾分長輩的意識進去。
馬文靜為了顧洋放棄這樣好的外派機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個什麼回事。
但凡這個顧洋得的是其他任何能治好的病,那他胡德正絕對不會再多說什麼。
可問題是這個顧洋已經是擴心病确診了五年的患者,而現在他輾轉入院的原因也很讓人崩潰,說得難聽一點,這簡直就是黃土埋半截的架勢。
胡德正不希望馬文靜在經曆了醫鬧這樣的惡性事件後又經曆一次失去,他不敢想象這樣接連的打擊會給一個青年醫生帶來什麼。
如果這個顧洋就這麼沒了,那她以後還有勇氣站上手術台嗎?她還能相信自己會成功嗎?
胡德正是個醫生沒錯,但他到底不是個聖人,他自然會竭盡全力救治每一個病人,但他也會私心希望自己的後輩能有一個幸福快樂的人生。
誰知馬文靜卻隻是搖搖頭,“我和他真的就是師徒而已。”
“隻是師徒你為了照顧他放棄外派資格?他沒有家人來照顧的嗎?”胡德正更加不爽了,感情自己這個傻徒弟吭哧吭哧地在背後付出了這麼多,還沒個正經名分的嗎?!
馬文靜一看胡德正那滿臉憤慨就知道這人肯定是又想歪了,她沖着胡德正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氣道:“是這樣的胡老師,我之前一直暗戀這個老師,但他并不知道,我學醫也是為了他,那時候他還沒生病,然後高中畢業之後我們就失聯了,我之前一直挺氣他的,誰知道再見面的時候就是昨天,我才知道他生病了,然後我決定不辭職了,但是我也不想去參加外派,我的彙報完了。”
胡德正被這鋪天蓋地的信息量幾乎要沖到宕機,他在腦海裡捋了很久終于還是選擇放棄自己摸索的道路,虛心求教道:“不是,所以你高中……現在的孩子還真挺早熟,但是你高中就和他,呃,那啥,談,嗯……”
“沒有,全程都是我單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