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靜曾無數次想過,如果當年她和顧洋的分别不是這麼的無疾而終,也許随着時間的流逝,她和顧洋會成為很好的普通朋友,又或者,随着兩人生活圈子的變化,他們人生的軌迹就會像是兩條相交之後就漸行漸遠的直線。
等到很多年以後她也可以很坦然地回憶起她和顧洋曾經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隻是後來大家各忙各的,就慢慢地斷了聯系。
所以,馬文靜真的很難形容多年之後她在醫院和顧洋重逢的那一刻。
當她知道顧洋在自己高三畢業那年就确診了擴心病的瞬間,世界上最極緻的痛苦和後悔也不過如此了。
包括胡德正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為什麼會對一個比自己年紀大、身患重病還多年不曾聯系的男人如此癡迷。
隻有她自己知道。
隻有馬文靜自己知道,在自己世界徹底坍塌的那段日子裡,有個人曾那麼不顧一切地走進那片無人在意的廢墟裡,點燃了一盞心燈。
……
“胡老師,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馬文靜看向眼前那個雖然在沖着自己樂呵呵地笑,但眉目間絲毫不掩憂色的人,心裡頓時有些酸軟,“但請您相信我,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地知道我現在在幹什麼。我不會拿我的職業去作為置氣的籌碼,也不會拿醫院的名聲來開玩笑,我隻是真的很想參與這個項目,無論……結果是什麼,我相信這次的治療項目對于我個人的成長都會帶來很大的幫助。”
胡德正看着眼前這個被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學生,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慨。
當年他從江浙二院轉來甯市,願意一直跟着他過來繼續完成手裡課題研究的也隻有馬文靜一人。
胡德正當然理解其他學生願意留在待遇更好,前途發展明顯更明朗的江浙二院,如果給他自己選,他也會做出相應的選擇。
所以當時馬文靜的選擇,就變得相當的與衆不同了起來。
胡德正曾經問過馬文靜為什麼,馬文靜卻回答自己說:“因為我希望那些經濟發展還沒那麼領先城市,也能在可能的範圍内盡早地享受到更多的醫療資源。”
這句話曾讓胡德正感歎了很久,以至于這些年裡,無論馬文靜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也大多都是支持的,甚至包括之前醫鬧事件後,馬文靜和自己提出離職的時候,他也并沒有發努反而是勸馬文靜好好想想的原因。
因為他相信,像馬文靜這樣心中有大愛的孩子,是不會輕易地放棄自己治病救人的理想的,但馬文靜想參與到顧洋的治療計劃中到底是因為理想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就很難說了。
馬文靜和胡德正師生多年,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胡德正的猶豫,她連忙趕在自己老師變卦之前為整個天秤壓上了一招制勝的籌碼,“老師,顧洋這種擴心病的案例其實并不常見,您真的要我因為私人原因回避這個課題導緻我這方面的實踐的空缺嗎?”
轟隆——
胡德正心中那個拿着叉子大搖其頭的小精靈被天降砝碼轟然砸倒,所有的擔憂也在自己的愛徒可能錯失一次寶貴的實踐機會面前化作了過眼雲煙。
“行,那你加入吧……但是老師醜話說在前頭啊,要是你在參與治療中出現了任何不合規的行為的話我一定不會輕饒你!知道了嗎?”
胡德正能點頭已經是天大的讓步,其他要求馬文靜哪敢不從,她連忙乖巧地沖着強撐出滿臉嚴肅的老師點了點頭,接着還不往從茶幾上的果盤裡順走了兩個沃柑,然後在胡德正的笑罵聲中溜溜達達地跑了。
“這孩子……”
胡德正聽着馬文靜輕快離去的腳步聲,視線不受控制地望向了辦公室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忍地歎了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