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未晞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在他的記憶中，他跟何旭都不是那種會深夜談心的黏糊糊的性格，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對方居然找上了自己。

但他并沒有猶豫多久，就爽快地接受了對方的視頻請求。

因為陸未晞自己的心情也亂得像一團麻，急需要和人講講話分散一下注意力才行。

“嘿，兄弟，好久不見！”

陸未晞的視頻申請一發出，對面的何旭幾乎算得上是秒接。

“怎麼了兄弟？大晚上不睡覺有心事？”

陸未晞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好在何旭也是喜歡打直球的性格，他聞言點了點頭，“我對未來的事業規劃有點迷茫，想聽聽你的看法。”

陸未晞一愣，旋即笑着搖了搖頭，“我可能給不了你什麼特别專業的建議，你知道的，我這些年也不過就是在泥巴地裡打滾，現在也活得不是特别明白。”

“哎呀，我們這個年紀的人，誰又能活得特别明白呢~”何旭擺了擺手，整個人看上去有點蔫哒哒的，和陸未晞記憶中那個總是活蹦亂跳的樣子差得很遠。

“你知道的，我一開始不是想當一個設計師嘛，後來又遇到抄襲什麼的一堆破事，所以就躲到了山城當藝考的培訓老師，可是……”

“嗯，就是今年在和你們見完面之後我其實去淩雲上班了，算是重新回到設計行業了吧。”

“那是好事情啊。”陸未晞聽到這裡，有些由衷地為何旭感到高興。

他其實一直都知道，何旭是打從心底裡喜歡服裝設計的，這些年在教培機構當藝考老師不能說不好，但應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強行遠離自己夢想的滋味有多麼讓人難以忍受。

何旭點了點頭，旋即嘴角又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

之後的話似乎難以啟齒，又或者何旭根本不知道要從何說起。

漫長的沉默就順着網線這樣蔓延在兩地的空氣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久到陸未晞覺得何旭應該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對方卻忽然動了動。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何旭明顯有些尴尬，但陸未晞卻善解人意地搖了搖頭，眼底盛滿了溫和的光，“沒關系，你可以慢慢來，不想說也沒事。”

何旭聞言也終于放松地笑了笑，他想了想，還是開了口，“我在留學的時候遇到了一個挺好的朋友，這些年的低谷時期他也經常陪伴鼓勵我。”

“我這次能去到淩雲也是托了他的福。”

“嗯，我在聽。”

“隻是我不知道的是，他對我的好……可能是一種投資。”

“他希望讓我去嘗試打開屬于我們國家的高定圈子，但是我更希望做一個能幫更多人設計衣服的設計師。”

“我想讓不同年齡段的女性都能買到一條自己喜歡的裙子，穿到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場合去。”

“我的那個朋友因為這件事情很生氣，我和他鬧得非常不愉快。”

“……也很迷茫。”

陸未晞聽了，有些好笑地看着何旭。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這個發小是個很純粹的人，很多時候的憂愁顧慮都和孩子似的。

現在也是如此。

“我先總結一下你的想法。”

“你想做一個平價大衆女裝的設計師，讓你的設計被更多的人穿到，但你的朋友希望你能成為一個高定設計師，最好是可以為國争光的那種。”

“但是你不願意，你認為前者更重要對嗎？”

這樣的總結聽上去有些武斷，但是何旭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哪裡不對，隻好點點頭表示同意，“基本上是這個意思。”

“那麼我先問一個問題，如果你的朋友不同意你的想法，你有足夠的資金以及成熟的産業鍊去繼續你的事業嗎？”

“呃……這個我還真沒太想過。”

何旭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尖，“不過我在這行也不能算是什麼都不懂的新人，如果真的接手開始做的話，進度應該還是快的。”

“應該？”

陸未晞有些好笑地看着屏幕前的何旭，語重心長地提醒道：“兄弟，我知道你很在乎自己的想法，但有些時候為了達成自己的最終的理想目标，做出一些适當的讓步也是可以的。”

“你是這麼想的？”

這回驚訝的人卻換成了何旭。

“如果一步退，步步退的話，那豈不是離自己的人生目标越來越遠，又談什麼實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