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滿殿燭火照亮了養心殿的每一個角落,哪怕是月明星稀的夜空也稍有遜色。
一身蒼藍色九爪龍蟒紋路的男子身形挺直地坐在椅子上,扯了扯嘴角,眼眸中閃過一絲意外,“她真這麼說的?”
白日裡發生的瑞王妃被劫的消息眼下已經人人皆知了,畢竟除了俞瑜自曝身份搞出來的大陣仗,還有誤以為為防止敵軍陰謀而突然關閉的城門。
天子腳下的盛京城自從太祖皇帝攻下來後再沒出現過此類事件了,百姓們除了日常忙碌奔波生計之外,茶餘飯後也是需要談資的。
大到離朝最新頒布的政令,小到隔壁鄰居家裡雞毛蒜皮的小事兒,都要拿出來唠一唠了。
眼看瑞王妃這事估計得成為未來盛京城一個月的話題中心了!
一旁的洪公公正繪聲繪色地學着下面小徒弟傳回來的見聞,如果俞瑜在此處,肯定忍不住拍手叫好。畢竟模仿地惟妙惟肖。
“可不是,今日剛好有小太監出去采買,正巧撞見了,回來跟奴才學了一遍。”
“當時這話好多百姓都聽見看見了。”
本來這事兒還沒調查出結果,估摸着明日武治才會上報,洪公公如今算是拿了個趣事兒來逗樂。
“不一樣的想法倒是有趣也有道理,命啊,确實是第一位的,誰不想活着呢?”
洪公公自然不敢接這話,此時已經是亥時。
“擺駕馨和宮。”
大離朝立國近八百年,每一任皇帝都算是勵精圖治,綿延至今,天下富庶,皇帝手中的權力集中,朝堂上基本無人能左右皇帝的政令。
好在汲取了前朝的教訓,曆任皇帝都是知人善用的,君臣和睦,而祁钰宸作為離朝第二十四任皇帝,最令朝臣頭疼到捶胸頓足的便是空虛的後宮和皇帝子嗣,比之其父皇更甚。
一旦朝會上有大臣提出選秀的建議,祁钰宸就靜靜地聽着,認真注視着那位唾沫橫飛從皇朝的建立的曲折與成就講到皇朝子嗣的重要性的大臣,那可謂是好一番君臣和諧,甚至在一次大朝會上,某位大臣越說越激動,直至暈厥,祁钰宸還親自走下丹陛攙扶這位老大人,給那位老大人感動得無以複加。
床榻邊,祁钰宸對着淚眼汪汪的老大人一副受教的模樣淡淡地颔首,“朕知道了,請太傅放心。”還不忘輕拍那位老大人的手背,以示安撫。
然後半個月後,一個月後,一年後也沒動靜……
這件事在盛京城為百姓津津樂道了大半個月,俞瑜從柳絮口中聽說此事的時候,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其實也不怪皇帝,大離朝曆來如此,曆任皇帝的後宮都很空虛。
而自從三年前太後與皇後相繼逝世,祁钰宸更有理由一直避而不談立後和選妃的事宜。
如今偌大的後宮就馨和宮明妃,毓香宮李昭儀,還有幾位美人,都是當初東宮的幾位舊人。
反正如今,皇家子嗣是衆大臣的一片心病,不過如今瑞王爺終于成婚了,也算是稍稍寬慰了老臣的心。
馨和宮是後宮裡除了皇後居所的鳳梧宮和太後的慈甯宮外最大的住處了,正殿是主位日常起居住所,兩邊側殿可以供未來的皇子公主居住。
馨和宮不堕其名,一路走來,馨和宮的花朵争奇鬥豔,馨香四溢。
宮中傳言隻因為明妃曾為一朵路邊野花感歎贊美,陛下就網羅天下花草匠人進獻名貴花草,可見這位得寵之盛。
或許是如今後宮人少,且沒有子嗣出生,而皇帝也有自己得手腕,所以目前後宮幾位嫔妃也算和睦。
哪怕知道如今盛寵不過明妃也沒有動歪心思的人。
亥時正了,馨和宮早已落鎖,所以洪公公拍門好一會兒才等來開門的小太監。
祁钰宸從步攆上下來,微弱的燈光投射到他的側臉,威嚴中又隐含溫柔。
小太監行禮後正打算進去通報,祁钰宸卻已經跨步走進宮門了,“不必通傳了,朕自己進去。”
一行幾人順着路過去,隻有洪公公看出祁钰宸些微着急的步伐。
這宮殿祁钰宸來過說不清多少次,倘若閉着眼睛,估計也能走到正殿。
待祁钰宸走到拐角隻剩下背影時,開門的小太監才敢透過一衆花草樹木偷偷觑一眼,心中歎息,不知陛下這次能否待到明日晨起……
其實,見過明妃的人都會暗自腹诽“明”這個封号不适合她,哪怕她是後宮裡公認的豔絕天下。馨和宮裡雖然栽種着最豔麗最名貴的花草,但氣氛卻總是陰郁無生機的,那些鮮豔的花朵都遜色幾分了。
明妃則更像是一朵盛放的牡丹被囚困在花團錦簇的園林裡,馥郁芬芳卻又冰冷柔弱。
誰又曾想到這位曾經是能駕馭草原烈馬的飒爽小姑娘呢?
這也是“明”這個封号的由來,隻是幾乎無人可知罷了。
正殿裡的明妃早已得了消息,點亮了幾盞燈,她其實早已睡下,如今一襲白色中衣外裹着一件繡雲紋的淡藍色宮裝候在殿門外等着那人疾步而來。
“臣妾參見陛下。”清清泠泠的聲音她在看到那蒼藍色衣擺時發出來了,同時躬身行禮。
許是沒想到明妃還恭候着自己,祁钰宸眼眸裡閃過一抹驚喜,以至于他叫起明妃時,聲音裡也帶出了愉悅。
明妃淡淡的視線與他對視,睫毛微微顫抖後便移開了,任由祁钰宸摟着自己進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