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星洲/餘溫酒

chapter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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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來她夢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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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上旬，北城已入初春，空氣中依然泛着冷冽的寒。

整座城市連下了好幾日雨，濕寒交替，潮意快凝成冰，雨意完全沒消停的趨勢，時大時小，偶爾砸到窗上，發出啪嗒聲。

封閉的室内，放着輕音樂，遮光窗簾層疊垂下，把外面的風景遮掩得嚴嚴實實。

床頭亮着暖黃色的小台燈，色澤柔和，似黑夜中指引偏離人生航道的一座燈塔。

靠窗的床上，淺櫻色的棉被下，少女縮成一團，雙眼緊閉，露出半張白皙的臉，和柔軟黑亮的大|波浪卷。

雲朵側躺着，一直沒動，但睡得很不踏實，臉色蒼白，眼下一片青灰，眉頭緊縮，長睫和眼珠時常發顫。

即便在夢裡，人都很惶恐不安。

突然，她猛地睜開眼，手指緊拽棉被，快摳出一個個洞，瞪着某一點，眼神恐懼，劇烈喘息，冷汗直流。

過了好一會。

她撐着身體，靠坐在床頭，伸手去摸床頭櫃的煙和打火機。

呲的一聲，火苗冒出，燃了煙，白霧彌漫。

雲朵沒抽，隻是夾在白嫩修長的指尖，眯着眼，平複情緒。

良久，她撈起枕旁的手機，飛快敲了幾下。

-他又來我夢裡了。

那邊很快回：他來幹嘛了？

雲朵頓了下，心滿意足一笑：要了我。

溫暖是土狗：别想太多，夢都是相反的，更何況是白日夢。

“……”

雲朵對着手機罵了句絕交，把手機丢一旁，靠在床頭閉上眼，近乎貪婪聞着煙味。

他最愛也隻抽這牌子的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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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煙燃盡。

耳邊傳來說話聲，朦胧模糊。

仔細分辨，是從客廳傳來的，周姐的聲音。

雲朵動作一頓，緩慢睜開眼。她神情恍惚，緩了好幾秒，才從美好夢境中回過神。

想起之前周姐發消息說要來，雲朵歎了聲，不緊不慢下床，赤腳踩在柔軟地毯上，走出了房間。

房子很大，家具很少，顯得很空。窗沒關嚴，留了條縫透氣，夜風揚起窗簾鑽進來，似摻了冰。

雲朵不禁打了個哆嗦。

周姐正在跟人長篇大論，聽見聲音，立刻回頭，見她沒穿鞋，皺着眉去玄關拿拖鞋：“臉色怎麼這麼差？感冒還沒好？”

“差不多，”雲朵搖頭，坐在沙發，姿态懶散，“你來幹嘛？”

周姐把拖鞋放在她腳邊：“明天進組，帶助理給你收拾行李。”

說話間，拉了個小姑娘到她跟前。

雲朵沒穿，擡起雙腿，蜷在沙發，偏頭打量小姑娘，懶洋洋問：“具體負責哪方面？”

雲朵是童星出道，早早演了大導的戲，也拿了影後，是目前最年輕的影後，出道即别人望塵莫及的巅峰。

前兩年因身體原因暫退圈，最近複出。

“司機兼化妝師兼實習助理。”

周姐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還得給她找助理，想到之前因為助理鬧出的麻煩事，立刻嚴肅道：“跟小姑娘好好相處，知道嗎？”

畢竟一個人幹三份活，打着燈籠上哪都找不到這麼好的事。最重要是，她是女的。

雲朵挑眉，看了小姑娘一會，齊劉海、高馬尾，娃娃臉、有點嬰兒肥，普通白衛衣搭黑牛仔褲，友好笑問：“多大了？”

“二十三。”

“叫什麼？”

“沈星晨。”

小姑娘一一如實回答。

雲朵眨眼，下意識問：“星辰的星嗎？”

“嗯。”沈星晨點頭，見她表情不對，突然忐忑，小聲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雲朵搖頭，“我很喜歡星這個字，很美。”

頓了下，語中含笑：“你也很美。”

小姑娘性格很内斂，一誇就臉紅，話都不會說了。

雲朵沒再逗她，朝卧室微擡下巴：“進去收拾吧。”

沈星晨嗯了聲，紅着臉跑向卧室。

周姐打完電話轉身，看見這一幕，以為雲朵說了沈星晨，無奈歎：“難得找到這麼滿意的，還是女生，你可别氣跑了。”

雲朵手肘擱在沙發扶手，手心托着下巴，無辜眨眼：“我這麼乖，可能把人氣跑？”

沈星晨聽見這話忙道：“周姐，朵朵姐對我挺好的。”

雲朵偏頭看她，笑着抛了個媚眼。

沈星晨頓時被驚豔得恍惚了半秒。

少女懶散歪着身體，手心托着腮，細長眼尾微揚，桃花眸含着笑。

黑亮微卷的長發随意又淩亂散開，質感順滑的純白吊帶裙更凸顯玲珑有緻的身段。

胸前露出一片雪白，魅惑的深溝，纖細的天鵝頸，突出得能養魚但不羸弱的鎖骨。

——實在是過分漂亮，完全挪不開也不想挪開眼。

沈星晨很快回神，臉紅得更厲害，不敢再看雲朵。

“在家我不管，在外面千萬别這樣抛媚眼，再惹出亂七八糟的绯聞，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

聽到這話，雲朵臉上的笑更絢爛，揚了揚長卷發，漫不經心一笑：“我可真稀罕。”

不清不楚的笑和語氣，周姐莫名有點發毛。

*

安靜片刻。

周姐沒再繼續這話題，進了廚房，拿起燒水壺，邊接水邊叮囑她。

“最近換季，自己多注意點。少抽點煙，不僅難聞、傷嗓子，還傷皮膚。如果被狗仔拍到，又得腥風血雨。”

雲朵點頭，輕嗯了聲。

裝了半壺，周姐提着水壺到插座前，開始燒水。

燒水聲響起，房子終于有了點生活氣息。突然，雲朵捂着嘴，輕咳了聲。

周姐忙看向她，皺眉：“要不再拿點藥？”

“不用，”雲朵搖頭，聲音很溫順，“就有點咳嗽。”

周姐沒再說什麼，看雲朵一眼。

她抿着唇，垂着長睫，目光落在虛空，像是在發呆。

燒水壺功率很高，很快冒出沸騰聲音，煙霧飄出來。

周姐收回視線，走到櫥櫃前，找出水杯，洗了下，倒了杯水出來。

發現雲朵仍保持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脊背挺直，低垂着腦袋，柔順的卷發耷下，驚人的發量更顯蓬松。

五官小巧精緻，桃花眸深情得魅惑，表情卻迷茫，像涉世未深的小朋友。

抱枕被她抱在懷中，白嫩指尖時不時摳一兩下。

周姐把水杯放茶幾，半蹲在她跟前，握住她手，聲音小而慎重：“朵朵，你跟姐說心裡話，真準備好了嗎？要不要再請幾天假……”

雲朵一頓，認真想了片刻，輕笑：“沒太大問題。”

周姐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拍了拍她手背：“那就好。”

“怎麼啦？”

“沒，”周姐擠出個笑臉，“就關心下你的狀态。”

雲朵偏頭回憶了下，笑道：“拿獎的感覺就像吸毒，讓人上瘾，我最近有點懷念那種感覺。”

“野心這麼大？”周姐心情頓時好了些，還有了開玩笑的心思，“加油，姐全靠你養老呢。”

聞言，雲朵看向她，意味不明挑了下眉：“嗯。”

*

過了會。

周姐接到一個電話，似有急事，叮囑她幾句，飛快離開。

跟她道了聲再見，看着她背影，雲朵唇角笑意緩慢淡下。

雲朵垂眸，看那杯水好一會，緩慢伸手，毫不遲疑越過，撈起後面的煙和打火機。

點燃。夾在指尖。

動作幹脆利落，像做了千萬遍。

想起周姐剛剛讓她少抽煙的話。

雲朵勾了勾唇，把煙嘴緩慢湊到嘴邊，輕柔含住，用力吸了口。

辛辣的煙霧直沖腦門，嗆得她直咳嗽，眼淚都飙出來了。

沈星晨聽見聲音，立刻跑出來：“朵朵姐，你怎……”

雲朵擺手，眼裡含着淚，唇角卻勾着笑：“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