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她沒了耐心,剛想下車,再次找他,聽見模糊一聲:“星洲!”
雲朵望向聲源。
安靜的停車場,傳來一陣高跟鞋踩地的聲音。
穿着紅大衣的女人朝他小跑過來,因為男人坐着輪椅比她矮很多,微彎腰,聲音溫柔:“你在這裡幹嘛呀?”
謝星洲收回視線,偏頭看向女人,留下側臉,掐滅煙,低頭丢進垃圾桶,許是剛抽過煙的原因,嗓音沙啞,低沉厚重:“抽煙。”
“我剛買了醬鴨,回來就看見你,真巧呢。”
“嗯。”
女人笑嘻嘻:“晚飯還沒着落吧,來我家吃?”
謝星洲沒說話,不知是同意,還是拒絕。
下一刻,女人走到他身後,幫忙推輪椅,一起進小區。
雲朵看着兩人背影,咬了咬下唇,感到疼意,才緩慢松開,留下深刻壓印。
沈星晨瞬間感覺車廂中的氣氛降到冰點,往窗邊縮了縮,想降低存在感。
良久。
雲朵收回視線,直視前方,軟糯嗓音帶着涼。
“走。”
*
回到家後。
雲朵坐在沙發,脊背挺直,低頭垂眸,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什麼,氣壓很低。
沈星晨把甜品放在茶幾,無措了會,打開袋子,看向雲朵,擠出笑臉:“朵朵姐,你想吃哪個?”
雲朵緩慢擡頭看她,反應半秒:“放那吧。”
沈星晨頓時更無措,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沒等她想出來。
“行李還沒收完吧?”
“嗯。”
“去吧。”
沈星晨很不放心,但又想,或許她需要安靜,點點頭:“那有事叫我。”
“嗯。”
等沈星晨進卧室,雲朵立刻軟下肩頭,脫力似的靠在沙發,仰着頭,望着吊燈。
燈光明亮過頭,刺得眼睛發麻,明明什麼都看不清,不停浮現剛剛看見的畫面。
良久,差點流出生理眼淚,雲朵收回視線,坐起,拿起精緻漂亮的抹茶蛋糕。
吃了兩口後。
她丢在一邊,耷着眼皮,呢喃:“一點都不好吃。”
坐了會,雲朵走進卧室,無視沈星晨關切的眼神,拿起睡衣,進了浴室。
再出來,她吹幹長發,拿起劇本進書房。
她打開書桌上的台燈,看着台詞發起呆。
過了幾秒。
雲朵突然彎腰拉開抽屜,拿出一隻手機。型号很老,外表滿是劃痕,屏幕也碎了。
她插上充電線,摁着開機鍵。好一會,屏幕才慢悠悠亮起。點開通訊錄,仔細翻。
雲朵目光停在謝冰山三字上,指尖頓在上邊,遲遲沒動靜。
她想知道,謝星洲為什麼不理她?
如果忘記她,為什麼停下來看她;如果沒忘記,為什麼不理她。
更想知道,他有沒有去紅大衣女人家吃晚飯。
還有,兩人什麼關系。
太多疑問堆在心尖。
壓得她快不能呼吸。
這是謝星洲六年前的号碼,她無所不用其極才弄到手。
她那時聯系他,基本用微信。因為打電話他一般不接。即便發很多消息,也因為兩人關系不夠好、他工作忙等原因,很久才等到回複。
甚至等不到。
雖然剛剛對沈星晨驕傲自己有他的聯系方式,但那一幕狠狠甩她一巴掌。
過了這麼多年,一切早就不盡如她意。
所以她不确定,他換号碼沒。
雲朵遲疑了會,突然歎了聲,把手機丢到一旁,拿起台詞本,小聲默念,強迫自己不要想。
默念着默念着,自己都沒發現,何時停了下來,等回神,已經看着手機。
她抿着唇,眼尾下垂,恹恹的。
良久。
雲朵又撈起手機,這次沒遲疑,像是一時沖動,直接撥通電話。
她想,如果再糾結,飯都吃完了。
嘟、嘟、嘟……
等待的時間裡,總是莫名難熬。
雲朵莫名想起她拿到他号碼時的對話。
這一刻才發現,原來自己記憶那麼好,記得那麼清晰。
-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
-随你。
-那你會接嗎?
-不會。
不會兩字如雷貫耳,似穿越時空,再次響徹在耳邊。
雲朵眼神放空,不知不覺走了神。
機械的嘟嘟嘟聲還在響,電話長時間沒人接,自動挂斷。
雲朵緩慢垂下手,一點都不意外,也不難過,甚至因為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和他的拒絕而松了口氣。
她舔了舔唇,收起心思,把手機放一旁,發出輕響聲。
與此同時,手機突然震動,貼着木桌,聲音被無限放大,尤為刺耳。
雲朵動作一頓,垂眸看向屏幕,驚得下意識猛縮回手。
他,竟然,打回來了。
雲朵看着手機,慌亂無措了會,咬牙撈起時,緊張得差點挂斷。
她深吸口氣,壓下心底的情緒,接通。
很快,那邊傳來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喂?”
他的聲音響在她耳邊,如同無數次夢中那樣。
雲朵恍惚以為這是夢,屏住呼吸,怕驚擾了。
然後,夢就醒了。
很快,他又開口,沒任何不耐:“哪位?”
雲朵捏着台詞本一角,指尖不自知輕扣,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
令人意外的是,他沒催促,也沒挂斷,似很有耐心。
好一會,雲朵聲音晦澀:“請問是謝星洲嗎?”
他一直沒回答,耳邊安靜得隻剩呼吸。
像突然忙起另外一件事,忘記正在接電話,不在意這通電話,也不在意打電話的人。
書房一片寂靜。不知何時,心跳越來越快,快跳出嗓子眼時。
他開口,聲音鎮靜溫和,語氣無波無瀾:“我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