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那水聲越來越大,直到能完全掩蓋住裡面低沉的喘息聲。
鏡中盤旋在頸間的咒文閃耀着詭秘的紅芒,一隻寬大的手掌覆蓋在紅芒之上,指尖向下,嵌入了皮膚。
“他已經死了,既然你放不下,那就徹底忘記他吧。”
五根指尖繼續向下,鮮血淌出,可卻并不能阻止鏡中人的回憶。
他看着自己被囚禁在家族的密室裡,看着那個本該是最親近如今卻又最陌生的人吟誦着古老的禁咒。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發出強烈的質問,一次又一次掙紮着。
“因為你不能擁有任何軟肋,任何多餘的感情。”
“所以,你就因為這個殺死了母親,權力有那麼重要嗎?!”
男人深深歎了口氣,良久,他沉聲開口:“所有繼承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你憑什麼覺得自己是例外。”
随後,他像是沒看到男孩歇斯底裡的反抗,隻沉靜地念出了最後一句咒文,咒印在男孩頸間緩緩浮現。
“忘記他吧,一切的美好終是泡影,感情會成為困住你的牢籠,痛苦才是你生長的養料......”
陰暗逼仄的空間裡,男孩倒在地面上,看着中年男子一步一步離開密室,待到大門徹底關閉,他立即念出了另一道咒語。
可盡管如此,還是晚了一步。
因為家族的咒印,他已經記不清那個人的名字了,即便他日日夜夜在心中勾勒着他的輪廓,卻也是徒勞。
漸漸的,記憶中那個人的五官也逐漸模糊,與之有關的回憶一點點消散,但每晚他卻總能夢到一個背影。
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他沒有将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比起家族的人,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想要找到答案,于是,踏過千山,走過萬水,他終于找到記憶裡那個模糊不清的地方,可那裡卻是一片廢墟。
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他抓着胸口,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是什麼呢?
他找不到答案。
......
直到升入高中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林之遙,一個躲在人群身後,偷偷看他的小家夥......
他本沒有在意,因為自己繼承人的身份,對他好奇的人有太多,他熟視無睹地繼續向前走着,可不知怎麼,這次他的腳就像被黏住一般。
他鬼使神差地回過了頭,去尋找人群中那個渺小的身影,那一刻,眼前白色衣衫的少年與夢中的背影重疊,正如他們分開時的場景,記憶的缺失仿佛被填滿,他夢中的身影第一次轉過了頭......
他克制住了自己想要去拉住人的沖動,轉而暗中調查,果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林之遙就是他的遙遙。
可他已經不是當初的秦墨寒了,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盯着他身邊的人,他不能暴露遙遙的存在,他說過會保護他的。
他壓下心中所有陰暗的想法,隻想把他當成弟弟一般暗中保護。他刻意遠離,可換來的卻是林之遙一次又一次的示好接近......
浴室裡,秦墨寒起身,将視線從鏡前移開,讓水流直直拍打在傷口之上。刺痛感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紅色的血水淌過肌膚,流過指尖,沿着瓷磚的紋路蜿蜒前行。
指尖被人含在口中的場景揮之不去,他真的很想将人藏起來,像夢裡那樣,把他藏到一個隻有他能找得到的地方,再也不讓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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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屋外響起了敲門聲,林之遙快速吃完手中剩下的半顆草莓,起身前去開門。
“咚咚咚......”那敲門聲又急促了幾分。
“來了來了!誰啊,大清早的就來擾民。”
林之遙打了個哈欠,眼裡閃着淚花,因為沒睡好的緣故,他現在還是有些困困的,上眼皮幾乎就要黏在下眼皮上了。
金屬把手在掌心裡旋轉,門被打開,濕冷的空氣鑽進屋内,林之遙凍得一個激靈,人也清醒了幾分。
他看向門外,隻見外面站着的人全身濕透,那張向來溫和的臉上此刻帶了一絲愁容,瞳孔中是顯而易見的焦急。
“路哥......”林之遙将人拉進屋子裡,關上了門,縮了縮身子,沒再說話,他知道路毅找他是因為什麼。
“遙遙,你是不是......”
“你剛淋了雨,擦一擦吧。”林之遙正抓着毛巾的手伸到路毅面前,堵住了他的後半句話。
因為念及房間裡第三個人的存在,路毅也并沒有繼續說下去,可那沒說下去的後半句話,他倆都心知肚明。
奶白色的毛巾被抓在路毅手中,可他卻并沒有擦拭雨水,相反,他緊緊攥住毛巾,草莓圖案都被他攥得變了形。
路毅的不安林之遙看在眼裡,他微微呼出一口氣,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沒有什麼大事,我隻舔了一點點,真的隻有一點點,應該沒有什麼麻煩吧?”
“麻煩......”路毅沒有回答林之遙的問題,反而望向了浴室的方向,因為此刻,水聲停止了。
浴室裡傳來毛巾擦過肌膚的聲音,未幹的水滴滴落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懷疑您了嗎。”路毅的聲音明顯放得更輕了些。
雖是疑問句,可林之遙卻聽出了肯定的語氣,他看着路毅那雙警惕的眼睛,覺得面前的人随時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備。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發誓。”林之遙肯定道。
可在關于秦墨寒的事情上,路毅總是不依不饒。
“那請您現在就換宿舍。”
“換宿舍?”
“一定......要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