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來的匠人很好學,也很會學,懸空的不接地氣的知識被他們搭上梯子,一點點搬到能夠被翻譯解讀的層次。
我的技術不再是天書,變回艱澀地需要天賦才能修習的匠人著作。
這無疑再次證明了我是個文盲,還是個絕望的文盲。我得到知識的渠道實在是太少,朱明匠人群策衆力可以拆解我的作品,得到新技術的萌芽,我從匠人身上得到的新知識卻是少之又少。
能夠被吞吃到的知識,已經全被塞進了口中,完成消化,然而不夠,然而我依舊饑腸辘辘,那點知識的養分不過将将不讓我餓死。
「你沒有我想象中的失望。」
「這難道不正常?」
「正常,但你也太平靜了些。我以為絕望的文盲要更絕望一點。」
「我不是智識,我是豐饒。」
依據我現有的對宇宙的了解,智識的命途能夠攀登上的都是狠人。能夠從博識尊的瞥視裡脫穎而出成為天才俱樂部成員的智識,是一個宇宙漫長時間跨度裡才能孕育出來的八十多人,無疑是狠人中的狠人。
我跟這八十多人的差距,現在極為懸殊,他們看我,跟人看猴子一樣。
要是我對智識有什麼期望,這次線上交流會足夠讓我意識到我跟智識完全沒可能,我的成就沒有脫離人能夠理解的範疇,我目前為止的所有成果都能夠被人完整拆解。
我不過是普通的天才,摸不着真正的天才的腳後跟。
但還是那句話,我是豐饒令使,我是被豐饒扣在命途強上下不來的豐饒令使,目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能夠在期限内整出來屏蔽星神目光好讓自己脫離仙舟的儀器。
我僅有的那一點兒失望,都來源于我得到的新知識不足以降低我工作的難度。
但是系統如是說道:
「你跟智識還是有可能的。」
「那跟我看着自己畫的工圖,一天束手無策二十回,回回覺得自己就是個文盲有什麼關系?」
「确實有,你的學習能力在死亡的腎上腺素下呈現數值增長,可以帶着你跨越與智識的隔閡。人話就是,你可以學的更快,上限更高。」
已經增長到98的學習能力,讓系統起了心思。它看上去是在征詢我的意見,問我要不要它多丢幾次死亡威脅出來,好讓我速成屏蔽儀,抛棄現有老舊技術,再度完成一次進化。實際上,我覺得它還蠻想讓小小的仙舟擠進來更多的星神的。
「你要不要再看看我的求生欲。」
我委婉建議道,就差将拒絕寫在臉上。
事實證明我當不成智識是有原因的,學習能力還在慢慢攀升,我的求生欲已經直接滿值,顯然是全身心抗拒被數位星神注視着的命運,準備率先扼住系統的咽喉,讓它打消那種玉石俱焚的恐怖想法。
「喔。」它還可惜的,「你真的不想更強一點嗎?」
「那麼代價呢,出門跟好幾位星神大眼瞪小眼嗎?」
這次跟系統談話過後,我回工造司就在不耽誤屏蔽儀進度的情況下,研究了一堆救生裝置,試圖将自己的怕死武裝到系統腦子裡。
以前系統知道自己整不死我開局就喜歡把我往死裡整,現在它看見那個旺盛且滿值的求生欲,我簡直不敢想它會整出什麼花活。
命運(系統)它确實愛我,但不耽誤它偶爾的犯賤。
而死亡對我确實是最大的加成。
這點羅浮的工造司可以作證。
就好不容易在朱明可以說是傾舟之力下,我用的那些新技術終于不再是天書,是鍛造技術理論進階版,隻要吃幾個有天賦的匠人就能穩定下來,高興還沒高興多久呢,交流會一結束我就哐當關上門開始技術疊代。
一幫子老師傅小學徒長生種短生種冷汗可以說是都下來了,就怕我又整出來什麼匪夷所思的技術,讓剛剛研究得蓬頭垢面囫囵覺都沒睡過的朱明匠人又要返場。
技術疊代是頂好的事,但是吧,第一天破解第二天疊代,也實在是考驗朱明工匠們的身體素質。
好在我關上門再開門也就是對着自己從前的技術修修補補,提高了兩層性能,不是讓前沿技術三天從一流變二流。
他們松了口氣,朱明工匠不用瞪着熊貓眼返場了。等看到我後面那一堆作品後,松的那口氣卡在了喉嚨口,上不去下不來。
好消息,朱明工匠可以睡覺了。
壞消息,輪到他們不用睡了。
我沒疊代自己的技術生産線,我疊代的是宇宙救生裝置,用的新的我尋思之力。
羅浮工造司:“……”
純粹的工匠隻用考慮研發就好了,他們要考慮的可就多了。一個工匠的作品從研發到投入生産上市,中間肯定要經過同類型對比測試,包了測試環節的工造司不意外我整出來的救生裝置很頂,但沒想過會這麼頂。
被工造司拉過來測試的丹鼎司:?
測試過後的丹鼎司:???
頭一次,被藥王秘傳掏空前段時間也掏空了藥王秘傳的丹鼎司恨自己内部沒有新的藥王秘傳,豐饒孽物用來實驗這個,那可以怎麼殘忍怎麼來,反正是孽物,也算廢物利用了。
不像現在,疑難雜症都找遍了的丹鼎司還沒有測試出來該救生裝置的極限。
“被豐饒力量賜福過了嗎?”
丹鼎司的丹士一臉凝重。
工造司測試小組:“沒測出來。”
一個沒測出來救治極限,一個沒測出來技術極限,兩個司面面相觑,決定出個報告就往上送。
寫第一句時,起手“應急便攜救生裝置測試版”,十一個字,前四個字兩個詞讓丹鼎司人均破防兩次:“什麼叫應急,什麼叫便攜啊???”後三個字工造司替丹鼎司破了防:“什麼叫測試版,正式版又是什麼個我尋思?”
總之,它們兩個司力證我怕死的源動力有多麼強大,在它的驅動下我又能整出來什麼個技術極限。
——理論上,帶着這玩意兒被毀滅令使毀滅一下,都能活着回來。
如果不是我的技術限制了它的上限,它不會局限于便攜款,直接注射進人體,或者肌膚吸收式,都值得一試。
反正它的靈感來自于我的急救能力(出值100雙重大成功,死了二十年隻有混沌意識的存在都能一拳拉回人間),我隻是用科學的方式将其編譯。
形态不重要,能編譯多少内容才重要。
仙舟跟我的想法不同,它暫且沒有想到便攜測試款還能改變形态和作用方式上,光是測試這小玩意兒的作用極限範圍,一群人就頗費了一番力氣。
要不是巡獵星神着實慷慨大方,讓巡獵令使在仙舟成為七個職位,一時半會的,羅浮也不知道它的極限是可以将一個普通仙舟人的生命從令使的攻擊下奪回來。
一旦确定這點,在技術黑箱被破解前,它的形态隻會固定在我提供的便攜測試款上。不動不一定出錯,但亂動一定會出錯。
當然,這個新作品的出現,景元免不了要跟我見上一面問我怎麼想的。
神策将軍不難見,跟我的關系也在交流會後從泛泛之交變成了朋友,是我要是突發奇想見一見神策将軍,提腿往神策府走,他也能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見我的……朋友。
見朋友的話,景元一般會随手帶點什麼,不是什麼禮輕情意重的,就是确實投其所好的。我自己摸不清楚的口味偏好,他觀察了幾次,摸清楚了。
我說他的觀察能力恐怖如斯。
他反應很快,笃定我在玩梗。
神策将軍的沖浪速度不慢,慢的可能是我。
他來我這,首先看到的是蹲在一堆零件裡整個頭發都呈現一種淩亂美的我,之後才是随便擺放的半成品。他視線全掃一遍,隻能認出來一些救生裝置的部位,其他的,他是神策将軍,不是智識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