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紅梨一家人在這個小鎮格格不入的正常,反而成為了鎮民眼裡的異類。
一群“僞人”占領了“地球”,還想把正常人逼瘋。
陳雪向林聽骨招手,眼看着那被打了屁股的夫子逃也似得跑遠了,無奈地歎了口氣。
“真是癫了啊。身為人師不教點好的,全是在裡面和稀泥。”
癫是病字頭,颠倒的社會病了得治,但醫生能治身體上的病,卻不能治人心裡的病。
所有動物最原始的特征都是無條件相信其他同類的信息,人類在本能上又多疊加了一層。
或許她一開始就不應該往“洪水”方面想,“有”對應的應該是“無”,拿出證據、查出真相說不定能将“有”化為“無”,就能打開天“窗”說亮話。
想通了的陳雪不再糾結洪水的消息究竟是從哪裡傳來的,她打開處方箋将李貴和陸沛沛放了出來。
“老大。”
李貴的身體迅速化為了實體,和活人沒什麼兩樣,外表還是原來的樣子,并沒有被這個小鎮同化。
“我的眼睛能看見了。”
陸沛沛熱淚盈眶起來,原本黑漆漆的眼眶裡多了雙清澈的眼睛,“老大有什麼事我能幫上忙?”
她也學李貴向陳雪問好。
“李貴、陸沛沛,我有任務要交給你們倆。你們去找到洪水消息的源頭,或許這是個謠言。但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你們先去查,晚上我們在紅梨家彙合。”
“對了,找的時候也要注意一個種樹的老頭,他可能知道什麼内情。”
四人兵分兩路,陳雪與林聽骨跟着紅梨準備去學堂見她哥哥。
朗朗讀書聲從私塾裡傳出來,一群被禁锢在案幾前的老人們正搖頭晃腦,他們跟着小孩模樣的夫子毫無感情地重複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佝偻的身軀擠在狹小的童子案幾間,顯得怪異極了,如同困在籠子裡被剪斷翅膀的鳥。
夫子刺耳的聲音陡然拔高:“趙樹!你不念書在做什麼!”
“夫子,我……”被點到的趙樹嘟嘟囔囔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為何總要擾亂課堂秩序?是不是誠心與我作對?”
“是……孫虎把毛毛蟲丢在我身上,我被吓到了才……”
“别找借口!小孩子間的玩笑你也受不起嗎?”
屋子裡的衆人哄堂大笑,不少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他明明沒吃飯都會打屁,不愧是個怪胎。”
“趙樹直接改名叫趙屁算了,坐在他周圍真是惡心死了。”
“他們一家都是怪物,不如把他們趕出去,鎮上的人真是倒黴死了,要忍受和他們在一起生活。”
趙樹耳根燒得通紅,脊梁骨一節節矮下去。他低下頭不知如何是好,身子越來越低簡直要埋在案幾下。
陳雪注意到除了趙樹之外,所有人的身體皮肉開始如蠟油般融化,堆疊在一起變成了張着血盆大口的巨大怪物。
它們張牙舞爪地譏笑着弱小的趙樹,貓玩弄老鼠般戲谑地發出詭笑,而站在台上的夫子仍舊一闆一眼裝聾作啞。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謾罵嘲笑聲裡裹挾着滔天巨浪席卷,速度快到人來不及反應。兇猛的浪頭拍碎了前幾張木桌,直奔趙樹而來。
“哥哥!”
趙紅梨眼看着那三米高的巨浪就要将他卷起,她尖叫一聲:“快跑!”
就在這時,下學鈴聲響了,那間屋子又恢複了原狀,這是趙樹一個人的驚天駭浪,卻讓旁觀者的陳雪吓得冷汗直冒,仿佛親身體驗了這場生死危機。
言語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刃,是一場一個人的暴雨傾盆,沒有人能知曉當事人内心深處的驚濤駭浪。
正常的社會不應該消滅脆弱者,而是建造能接住墜落者的安全網,陳雪終于知道這個小鎮為何颠倒了,因為這裡的文明在倒退。
“哥哥,這位是我請來的幫手。她會幫我們将栖雁鎮恢複原樣的。”
趙樹隻是擡了擡眼皮,聲調裡有着小孩不該有的沉重:“你幫不了我們的,這些鎮民們已經無藥可救了。”
趙紅梨将僅剩下的一個梨子遞給了他:“哥,他們中午又不讓你吃飯?”
可趙樹接過後将水靈靈的梨塞到林聽骨的懷裡。
“大哥哥,你很餓嗎?我感覺你不太舒服的樣子。”
陳雪這才注意到男人的不對勁,他臉上浮現了怪異的潮紅,細看根根分明的血絲在皮膚裸露處盤踞着,瞧着像是在忍痛。
林聽骨胸口處的布料已經被血染透,隻是因為衣衫顔色過深,才沒有被第一時間發現。
“你老實說,你給我的糖是怎麼來的?”
他低下頭将下巴虛虛擱在陳雪的肩膀上,眉眼堆積的陰郁又重了些,柔軟的發絲蹭得她耳根發癢。
少女蹙着眉心,毫不客氣地推開他,語氣冷得像冰。
“我再問一次,糖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