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實在沒有耐心繼續耗在這個小鎮,将命令吩咐下去:“我們四處去找找有沒有暗洞,千萬小心腳下。”
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下的雁河顯出幾分詭谲來。
“陳雪……”
“陳雪……”
她倏地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陳雪回頭望,原本近在咫尺的幾人消失不見,空蕩蕩的河岸隻有自己一人。
“被拉入鬼魇了?”
暮色漸漸沉入河心,螢蟲自葦根處袅袅升騰,蘆葦蕩突然舉起萬千碧紗燈。初看不過是些零散的青豆光,俄頃便連成遊動的星瀑。
河水霎時間沸騰起來,蒸騰的熱氣遇冷凝成水珠,每一滴都映出少女故作鎮定的臉。
“這場景我在木泉村也看見過,是鬼公子!”
陳雪腰間挂着的“窺陰”玉牌突兀的斷裂,跌入水中的脆響驚得螢火蟲四散逃離。
她茫然地彎腰尋找,溫熱的水從指縫間流走,什麼也抓不住。
“刻舟求劍?”
如故地重遊,她忽生出“唯有那年勝年年”的悲怆之情。
紅嫁衣的男子披着薄紗月光踏河而來,他白發及腰,一雙粉瞳恍若神明。
淺色的發和眸襯得那張臉極漂亮,金雕玉琢的五官如造物主的恩賜,一抹血紅的唇色生出冷到骨子裡的鋒利危險。
禁忌、清冷,又帶着令人戰栗的恐怖。
“姑娘,你掉的是這枚金牌,還是這枚銀牌?”
他聲若其人,溫柔裡帶着徹骨的涼。
想不到鬼公子如此有興緻,玩起了古代版的《金斧頭和銀斧頭》。
陳雪手指一顫,強壓着慌張:“都不是,是一枚不值錢的玉牌,上面刻着字。”
“真是個誠實的小姑娘,作為回報……”
男子俯身貼近,他們之間的距離隻剩咫尺,她卻堪堪才到他的肩膀,耳邊的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我便以身相許,生生世世伴君側。”
一輪明月洩了柔光,鍍得來人似天仙,偷與凡人一晌貪歡。
太美了,美得讓人忘記了他是個厲鬼,果然美男死了也是豔屍一具。
陳雪晃了神,一臉癡相:“你叫什麼名字?”
“李言卿。”
“卿卿,我覺得有件事得說明白,我沒有結婚的打算,你還是另尋良人。”
李言卿擒住她的下巴,輕輕在她臉上啄了一口。
“不是親親的意思,我不可能娶你……”
話音未落,他的粉瞳在一點一點變得血紅,帶着一種不正常的貪婪與瘋狂,勾勒出她的倒影。
“為何?”
男人冷濕的呼吸噴灑在她脖頸,刺激得她渾身發顫。
陳雪試圖壓下耳根的恥意,“李言卿,你美若天仙,我配不上你。”她一向對自己有自知之明,“我覺得你還是……”
男人用大拇指緩緩摩挲她的唇角,音色低啞,“不必多說,我心悅你。”
自己怎麼好像被騙婚了?
她把手擋在嘴邊,目光灼灼:“莫欺少女窮,等我攢夠了銀兩,再娶你可好?”
李言卿蓦地斂起笑意,眸子暗淡下來,他從袖口掏出一枚玉簪遞給陳雪,聲音滲出一絲森寒的戾氣:“你送聘禮難道是為了羞辱我麼?”
随着他每一個字落地,身上的鬼氣越來越重,眸色也越來越血紅,似要陷入癫狂的前兆。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我……”
周圍頃刻間變得落針可聞,隻有少女一個人猛烈的心跳,和男人那雙劇烈顫抖的眼睫。
李言卿眸底幽暗如潭,眉眼間多了一抹與他禁欲氣質格格不入的焦躁,“那你是什麼意思?”
她終于認栽,說出了渣男名言:“是、是我特意挑選的,但請你給我一些時間,我想給你和孩子一個光明的未來。”
承諾其實就是一個騙子說給傻子聽,關鍵在于傻子願不願相信。
陳雪拿起那枚玉簪,輕輕箍住他的下颚,溫柔地插在他的發髻間。
“你可願等我?我現在沒辦法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男人身體冷得駭人,骨節分明的手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絕美的俊臉蹭向少女溫熱的手心,豔麗的唇頑劣地吻上她的虎口。
一雙恢複原樣的粉眸配上千絲白發,像極了眷念主人氣息的貓,他緩緩道:“我願等你,我的妻。”
夢亦妄生颠倒想,何如明月自由人。(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