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就有足夠的理由,借着道一聲遲來的謝謝打開話題。
說喜歡太不切實際,至少能和他做個朋友。
屆時她一定會好好藏着那點心思,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偷偷的看他一眼又一眼。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他叫一聲陌生的這位同學,然後疏遠的替他的朋友道一聲抱歉。
“這位同學,抱歉,我們下次注意。”
賀厭完全把她忘記了,那一次的相遇隻是他燦爛人生裡微不足道的一瞬,困在這潦草一筆裡的似乎隻有言晚一人。
難言的委屈從心底彌散,言晚呼吸一滞,幾乎是落荒而逃般的錯開眼轉回頭。
驚慌與難過一半一半,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哪種情緒占了上風。
心髒失了控,無聲的撞擊着胸腔,熱度寸寸攀附脊背,言晚下意識伸手捂住胸口,試圖安撫躁動的心跳。
耳邊傳來關月的埋怨聲。
“拉椅子聲音小點啊,不知道别人聽了會不舒服啊!”
接着是跟賀厭一起進門落座的沈琦的聲音,沒什麼誠意的道歉,還夾雜着些許調侃的意味。
“不好意思啊這位大小姐,下次注意。”
關月氣呼呼的也轉回頭,朝着言晚忍不住地吐槽。
“什麼人啊!”
後面的話言晚已經聽不進去了,腦中像是複讀機一樣重複後面那人的名字。
賀厭。
賀厭。
頭頂的老舊風扇“吱啦”作響,周圍的交談聲此起彼伏。
對比之下,言晚的沉默像是一場隐秘的告白。
愛意無聲呐喊,心跳失衡狂跳,緊繃的神經無法控制地被身後的對話牽引。
“厭哥,晚上去你家玩啊,我叫了吳恒他們幾個。”
“滾,少來糟蹋我家。”
少年的聲音像盛夏裡裝滿冰塊的玻璃瓷瓶相撞,幹淨又好聽。
賀厭和他同桌沈琦應該關系不錯,兩人偶爾會插科打诨的聊幾句,語氣熟稔。
大多數時候都是沈琦在說,賀厭依着心情笑罵幾句。
沈琦也不惱火,一口一個“厭哥”叫的殷勤。
“别啊厭哥,你新買的遊戲機我還沒碰過呢,當我求你了!今天起你就是我爹成不?”
賀厭似乎被沈琦谄媚的态度逗笑。
“出息,玩可以,結束打掃幹淨。”
沈琦立馬變臉似的轉了情緒,“好嘞哥。”
“不是你爹嗎?”
……
再後面就聽不清了。
關月雖然對後面兩位的素質不算滿意,但奈何那位實在生了一副好皮囊,引得她頻頻側目。
言晚知道她在偷看誰。
不僅是關月,班上故作姿态地進出後門的女生,窗外走廊其他班三三兩兩經過的女生,以及憑借着有熟識堂而皇之進來打招呼的女生。
言晚都知道她們在看誰。
有些人隻要坐在那兒,都該被所有目光聚集。
而這些目光顯得言晚像個異類。
她梗着脖子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面前的單詞本,就連關月看見都要湊過來小聲感慨一句。
“杳杳你也太刻苦了吧!這才剛開學呢!”
刻苦?
言晚内心自嘲一聲。
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的脖頸已經發軟酸澀,後背更是僵硬到像一棵被強行拉直的松柏,餘光緊張到隻剩虛化。
而這些,隻有她自己知道。
夏末無聲,汗水卻浸濕額角。
怎麼會這麼悶?竟然連一絲涼風都不曾吹過來。
言晚覺得自己此刻像個不斷充氣的氣球,隻要輕輕一掐,大概就會炸出超常的響聲來。
班主任馬穎就在她萬分煎熬的時刻推門走進了教室。
四十多歲的女老師,帶一副金邊橢圓的高度數眼鏡,頗有不怒自威的氣勢。
幾乎是在她進來的瞬間,班上的聲音就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我從樓梯上來就聽到咱們班的聲音,已經高二了,沒有一點自覺嗎?當班上是菜市場?”。
她踏上講台掃視了下方一圈,然後将手中的茶杯“咚”的一聲重重地放在桌上,語氣不悅。
底下的同學悻悻的垂了頭竊竊私語,生怕和上面的人對上目光後就被當作典型教材拎出來當衆批評。
“什麼啊這麼兇!”
“就是啊,這不是剛開學。”
“什麼剛開學,明明是占用暑假提前開學,害得我生生少玩了七天遊戲。”
“别說了,馬穎出了名的帶班嚴,還愛請家長。”
……
小聲交談漸歇,大家老實的像個鹌鹑,馬穎滿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後捏着粉筆轉身在黑闆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馬穎,以後是咱們班語文老師,也是大家的班主任,辦公室在二樓裡面那間。”
“高考就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大家已經高二了,能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勸你們收收心思,早點投入到新學期裡,我不想到時候月考拿着你們爛到沒眼看的成績去主任那裡請罪。”說着她拍了拍講桌,桌上粉塵躍起,“聽清楚了嗎?”
稀稀拉拉的應答聲,顯然還沒聽清。
馬穎也不再糾結,她掃視一周,開口道:“我們班語文成績最好的是……”
她一時卡殼,底下有活潑的男生接了一句。
“老班,好像叫言晚,高一期末考14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