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夜晚,似乎格外的漫長,又格外的複雜,不同的人們在夜幕中翻湧起伏,百态盡顯。
有些人絞盡腦汁、陰謀算盡,密謀一個周全細密的殺人計劃;有些人放縱自我、尋求慰藉,在痛苦焦慮中掙紮又沉淪;更有些人則枯坐整夜,虔誠的祈禱上天,希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小行星撞地球,然後大家一起死光光,快樂升天,自己現在就不需要糾結萬分,作出選擇。
但是最終,夜幕漸漸消沉,天光破曉,大家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走上了自己認定的路——自願或痛苦,一切都随着天邊白光升起而塵埃落定。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入屋内時,冷妙清早已梳洗完畢,面無表情的坐在窗邊瞧着外面,常帶笑容的臉上也難得的冷淡起來。
她出神的望着窗外,整個人神和魂都被抽走了,仿佛一隻呆頭鵝。
今日應該是沒人敲她的門看她是否還喘氣了,她想。
她收拾收拾了床鋪,又癡癡站了會兒,便懷抱着殷凫出了房門。
屋外果真陽光明媚,處處透着生機,鳥兒叽叽喳喳的鳴叫跳躍着,早起的弟子正在梳洗晨練,院子裡一片蓬勃的朝氣。
“師父早啊!”晨練完的蘭耳收了劍,向冷妙清打招呼,聲音朗朗動聽,充滿活力。
“嗯。”冷妙清用鼻子應了一聲,并無多大的興緻。
“師父用餐嗎,早餐已經備好了。”蘭耳面帶微笑,向她說道。
“诶。”她又應了一聲,仍是心不在焉。
她像個鬼魂似的飄向了桌子,端正坐下,伸出手端起飯碗,拿起筷子,舉止流暢自然。
然後,懷裡的殷凫便毫無預兆的掉到了地上,激起一片灰塵,臉着地。
冷妙清端着飯碗,疑惑又遲緩的低下頭,愣愣的瞧着地上的殷凫,似乎在思考這是個什麼東西,過了大概好一會兒,遲鈍的大腦最終運作起來,她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然後再次伸手去撿殷凫。
再然後,碗也掉了,扣在了地上的殷凫身上。
陽光格外的明媚,殷凫格外的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師父這是怎麼了,魂不守舍的。”蘭耳笑呵呵的,幫事事有條不紊卻事事一團糟的冷妙清撿起地上殷凫。
“嚯,好重的殺氣。”蘭耳一邊施法幫殷凫清理身上的灰塵和煮的軟糯的白粥,一邊贊揚道:“有這樣一雙有神的眼睛,九師弟日後肯定能成大事!”
“嗯。”冷妙清坦蕩無畏的看向殷凫,認可的點了點頭。
此時那雙慘白圓亮的眼睛,正在棕色的塵土後面,死死的盯着冷妙清,好像要把她千刀萬剮。
“他以後會殺了我們大家。”仍舊不太聰明,卻又十分誠實的師父認真的補充道。
把六界的生靈全部滅光,可不是成大事了嗎。
于是,那雙能成大事的眼睛的主人開口,咬牙切齒道:“我殺了你。”
顯然,這也是一個非常誠實的徒兒,他現在就在誠懇的向師父吐自己的心聲。
“好的。”冷妙清點了點頭,仍舊認真且一本正經的看着殷凫。
過了片刻,她又補充道:“我都知道。”
于是,這一對坦蕩磊落、誠實誠懇的師徒,在這個早上完成了心與心的交流,進一步拉近了雙方之間的距離。
蘭耳一臉新奇:“九師弟的聲音怪好聽的,平日裡怎麼不多講幾句話?”
很顯然,她也沒在意面前二人說了什麼,她隻在意她九師弟的聲音真好聽,眼睛真大,以後肯定能成大事,諸如此類的,她也隻關心她自己。
三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各說各的話,院子裡一片和諧融洽的氛圍。
最終,三人終于移動到了桌子旁,開始享用美味的早餐,開啟愉悅又充滿希望的一天。
當然,蘭耳和冷妙清是坐着,殷凫則是被直挺挺的擺在長闆凳上,被迫平躺着望着藍藍的天和白白的雲,一動不動。
“師父,今天我陪你去村中與村民交流防身術,四師妹她說身子不舒服,休息一天。”
冷妙清拿筷子的手一頓,停在半空中,雙眼失神呆楞。
“啊?”
她微微張口,看上去一臉茫然,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