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期僵硬了片刻,然後默默的收回自己的手,低頭的看了半晌,又默默的擡起頭來。
“六師姐。”他用木木的聲音喊了喊眼前的人。
千榴仍舊是驚惶不已。她眼皮快速跳動,眼球顫轉,雙眼裡是快要溢出來的恐懼,嘴唇也哆嗦着,囫囵的說不出一句話,隻是大概能聽到些“放過我放過我”之類模糊的句子。
“六師姐。”文期不為所動,又用他那語調平平且呆闆木讷的聲音喊了一聲。
千榴還是捂着耳朵,拼命的搖晃腦袋,一邊尖叫着,一邊說“求你放過我”,她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仿佛遭受了巨大的苦難。哀告求饒到了後面,又慢慢開始變成了辱罵毒咒,并且越來越難聽,直到不堪入耳,肮髒至極,聽衆難以忍受了。
“六師姐。”文期依然用他那毫無起伏的聲音喊了一聲,平和沉穩。
千榴現在已經陷入癫狂了,她面目猙獰,越罵越髒,并且手不知何時摸上了背後的闊刀,情到激動時,那刀隐隐有抽出來的趨勢。
文期還是那麼目光平靜死闆,毫無退縮抑或上前制止的迹象。
“去死!去死!戚枝枝!我說你去死!”
千榴終于從忍耐的哀求變成了破釜沉舟的爆發,她從嘶啞的喉嚨裡吼出這句話,然後是比這句話更早一步的,抽出背後的刀,雙目空洞的卻燃滿怒火的向前砍去。
凝聚了所有的修為,令人歎為觀止的殺意,不顧一切向前滾去。
石破天驚,電光火石,文期還是那麼波瀾不驚的側了側身,然後漫無表情的慢慢看着大刀劃過衣袍,從自己眼前擦身而過、擦身而過,待千榴随着大刀沖到自己眼前,他又不緊不慢的來了個高擡腿,然後穩穩當當的放到半空,再使勁兒往前一踢,千榴便像個飛起來的車輪一樣,在空中咕噜咕噜的轉了起來。
向前翻騰一周半屈體,向前翻騰兩周半屈體,向前翻騰三周半屈體,向前翻騰四......
漂亮!千榴完成了向前翻騰十二周半屈體!相信如果不是落地灰塵太大,翻滾中掉落的衣服發冠太多的話,她一定能從評委老師那兒拿到一個好分數!讓我們為空中跳水名将千榴鼓掌!為她的十二周半屈體鼓掌!
在鼓掌聲中,千榴啪唧一聲落在地上,粘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條鹹魚。
一刻,兩刻,三刻,又過了好一會兒,一陣風吹過,她先是手指動了動,待手指有了反應後,再是茫然的擡起頭,環顧了半晌,最後才是才手足無措,東倒西歪的站了起來。
她披頭散落、灰頭土臉,一邊扶着自己歪掉的冠子,一邊搖搖晃晃的撿自己空中跳水時落下的靴子和衣袍。
“發生什麼了?”她灰頭土臉的擡頭,迷茫困惑的環顧四周,眼中是不解和疑惑。
“哐!”沒人回答她,而過了這麼久,她的大刀也才終于姗姗落地,于是她又困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大刀,再慢吞吞的彎腰去撿遠處的刀。
“你剛剛被鬼附身了。”文期肯定的說到。
“啊!”千榴花容失色,大為震驚,仿佛半夜三點聽了一個恐怖故事。
“但是沒關系,我已經幫你驅鬼成功了。”文期義正嚴辭,信誓旦旦且體貼的安慰道。
“哦~”千榴頓時放松的歎了口氣,人也松弛下來,不再緊張,但大腦還是有些遲鈍,不思考自己為何會披頭散,自己的大刀的又為何落在地上,自己更為何會成為修仙界的空中跳水女王。
“走吧,給師父請安的時間快到了。”文期看了看遠方的紅日,又低頭對千榴提醒到。
“哦哦,好的。”千榴連忙撿起自己掉在地上的護腕發簪,然後穿戴上身,一瘸一拐的随着文期向前走。
太陽紅彤彤的,鮮豔的日光将兩人的身影拖的很長很長,溫馨而和諧。
至于這并肩而走的兩個身影,文期走的穩當和平緩,千榴則走的一瘸一拐,身影也是一高一低一上一下,在走了兩步被文期落下後,她又連蹦帶跳的追上前去,再一瘸一拐的并肩而行,再被落下,然後再一蹦一跳的追上去,文期還是一直勻速的平穩走路,連頭都不偏一下......
終于,一隻路過的靈鶴看見面色枯槁、披頭散發、一瘸一拐走路的千榴,凝固片刻後叽叽哇哇的怪叫着飛走了,留下了幾根慌亂的羽毛。
千榴轉頭,迷茫的看着落荒而逃的靈鶴。
文期也轉過頭,看向千榴,打量片刻後,皺起眉頭,疑惑開口:
“六師姐,你的腿怎麼了?”
“不知道啊,可能是昨晚睡覺壓到腿,壓麻了吧......”千榴用路有些苦惱、不太确定的語氣回答道。
“睡覺壓到腿了嗎?我那裡有些舒通筋絡的膏藥,我們待會兒請過安,你就去拿一些帶走吧。”
“謝謝你七師弟!”千榴頓時激動的轉頭看向一旁的文期,眼眶中盈滿淚花,“你真是又體貼又溫柔,還給我膏藥!之前我哪裡受傷了,他們都不關心我更不問我,還得是你嗚嗚嗚嗚......”
“六師姐謬贊了,同門之間,最是手足情深。這也都是我該做的,無需言謝。”文期臉不紅心不跳的收下千榴的感激。
“之前我就認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古道熱腸,俠肝義膽、頂天立地!今日看來,果然如此!七師弟你真好嗚嗚嗚嗚......”
“六師姐又言重了。但依我來說,以後睡覺,還是要多注意睡姿才好。修仙之人,一刻都不能放松,即使是睡夢之中!”他一本正經的說到。
“好的七師弟!謝謝七師弟教導!我以後一定會注意!雖然但是你真的好體貼啊嗚嗚嗚嗚......”
“六師姐不要嗚嗚嗚了......”文期皺着眉繼續安慰道。
冷妙清打開門,就是千榴蓬亂着頭發、衣衫褴褛、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眼中還充滿了感激和崇拜,而一旁的文期則皺着眉頭,表情嚴肅,大義凜然且正大光明。
按照劇情,千榴應該剛剛迷失了心境,陷入幻覺,于虛幻中鏟除了“心魔”,滅了一直作惡的戚枝枝,重新還自己以自由之身。
隻可惜“心魔”之所以能叫心魔,就是因為不死不滅、死而複生才是心魔的根本要義——正在慶幸自己終于重獲自由時,她内心深層對戚枝枝的恐懼,催促她讓戚枝枝再次複活過來,發出凄厲怪異的哀鳴,吓得千榴重新跌落在地,雙淚橫流。
還未有進一步舉動,便被路過請安的文期看到了,文期一個高擡腳回旋踢,便不甚光明磊落的讓千榴從癫狂中醒了過來。
等待女主再來訓誡斥責一番,千榴就該“悔過自新”重新擁抱戚枝枝,與戚枝枝痛苦的拉扯幾個來回後,就該不可避免的将虛拟投入現實,送戚枝枝的雙臂飛上天與太陽肩并肩了。
如果沒算錯的話,今日訓誡,明後日拉扯,大後日戚枝枝的雙臂就該在天上飛了。
哦豁,聽起來有點酷诶。
還沒看過人的雙臂在天上飛呢。
如果臂能在天上飛的話,臂還能叫臂嗎,是不是該稱翅了?
冷妙清陷入了富有哲學性的思考。
“師父安好,這幾日來身子怎樣?我聽說五師兄又研發了幾味新藥,您服着可有效用?”文期一臉嚴肅的向冷妙清彎腰行了個禮,又開始蹙着眉,日常問她的好。
“尚且沒什麼反應,想來是我這身子的舊疾沉積了這麼久,一時半夥兒也治不好,得多服上幾次才能見效呢。隻是苦了你五師兄,日夜勞累,煉藥練的丹爐都炸了。”冷妙清彎着眼睛,溫溫柔柔的回了文期的請安。
“師父自有您機緣機遇,定能逢兇化吉,早日康複,與天齊壽。”文期确定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