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珏道人面帶微笑,翻閱着衆人在幻境中的表現。
筆試都沒什麼差别,無非是“斷情絕愛,心存中正,追求大道”那一套,但第三題差别可就差别大了去了。
但凡看見隊友拿劍互砍,把對方戳成篩子的,他都是樂呵呵的一個下等評級給出去。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考試前買過小道消息,換了賽道的,自以為把握住此次考試的精髓——隊友身上洞越多,自己分數越高。
戳洞似乎還有些下不去手,顫抖着聲音說道:“師兄/師姐,你别怕,這都是假的!出了幻境你還是有頭有尾的一個好修士,今日幻境裡先委屈你一下!”
随後閉着眼睛,嗷嗷亂叫的拿着劍往前沖。
青珏道人微笑搖頭:“迂腐、迂腐。”
下等評級不要錢似的往外送。
待看到千榴戚枝枝這一組時,幻境裡反常的沒有意料中的腥風血雨,而是二人一邊一個睡的恬靜安穩。
“嗯?”
青珏道人向前翻閱,把二人入境以來的答題情況都看了一遍,待看到千榴氣急敗壞踩了戚枝枝一腳時,終于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隻踩一腳……便解氣了麼?”
揮手之間,一個中等印在了二人的成績單上。
“讓這個叫千榴的孩子升宮吧,她已破金丹,現在的學宮已經不合适了。”
“再者,她那位小友,不也指望着更加威猛強大的同窗來照顧她嘛。”
他繼續翻閱着,偶爾還會看到一兩個完全不懂絕情道,互相琢磨對方試卷寫自己名字的是什麼意思的,兩顆腦袋擠一起叽裡咕噜半天,自然也都打不起來。
這些人,青珏道人反而也給了中等。
“不懂絕情道不是過錯,不懂絕情道卻強行修煉,修的六界滿是風雨、雞飛狗跳的,有一個算一個,全是神精病。”
于是他對這些摸不着頭腦、卻謙遜琢磨的修士,很是有寬容之心,哼着小調,打出中等評級。
單依波湊在旁邊,看着那些幻境裡明顯怯懦卻硬撐着對砍的學生,以及數不清的下等評級,嘴裡啧啧了兩聲:“造孽哦,你瞧瞧這一個個的,都怕死了。你就真這麼缺這幾塊靈石?”
青珏道人明顯心情不錯,糾正她到:“是三十二萬塊靈石。”
單依波又倒吸一口涼氣:“你個遭天譴的,我說了還不如不告訴他們考什麼,反而好過一些。”
青珏道人沒理她,微笑着繼續批改卷子。
斷情絕愛、斷情絕愛、斷情絕愛、心存中正、心存中正、心存中正、追求大道、追求大道、追求大道……看得都膩味了,他略微打了個哈欠。
突然,他提筆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後疑惑出聲:“嗯?”
單依波被他的疑惑吸引,也湊過去看了起來:“第一題,請考生解釋絕情道。”
“答,天生萬物以養民,民無一善可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
單依波微愣。
“第二題,贊揚青珏道人以及闡述如何避免絕情道修煉入魔。如何避免——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者,皆可殺。殺盡惡人,至無人可引誘我心神恍惚不甯。”
“世間萬物,以我心為标準,六界唯我一人獨活……”
單依波連忙查看第三題。
幻境中,冷妙清跌坐在地,神色恍惚,額上冷汗津津。殷凫跪在一旁,抱着她的身軀不讓她倒在地上。
冷妙清無意識的後仰着,臉朝上,望着白茫茫的天。
最後一題,寫着殷凫。
隻看了一眼,她便扔了紙:“錯了……”
垂下的手,卻慢慢摸向了落在草地一旁長劍。
殷凫抱着她得身體,隻覺得她氣息越發虛弱,但是汗越出越多,整個人汗津津的,又涼又濕,像剛從水裡打撈出來的溺亡者。
陰冷潮濕的氣息在她身上蔓延,眉眼間盡是心力耗盡的枯亡之色。
她失神的望着這片虛無,空氣裡靜谧的絲毫聲音都沒有,隻餘殷凫低低的呼喚聲。
“師父、師父、師父……”
細密的呼喚不斷響起,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生氣。
時間仿佛凝固,天地萬物都消失不見,但緊接着,尖銳的嘯唳聲撕破一切,周圍的環境不顧一切的開始崩塌,似流沙般無法挽回的潰敗下墜。
那尖銳聲似巨大禽鳥死前凄厲哀鳴,又似極速迅猛的風聲,将所有的東西撕的支離破碎。
殷凫看見冷妙清那把長劍樹立在她肚子上,她怒目而視,雙眼死死盯着劍身,雙手緊緊的握住劍柄。
殷凫慌忙伸手去擋開那劍身,但似乎他的動作被放慢了似的,隻見到冷妙清握着長劍,堅定不移的向下按去。
她張嘴,更加尖銳的聲音從她喉嚨裡争湧而出,氣流磅礴肅殺,把幻境都撕的一幹二淨。
殷凫被這聲音叫的頭疼,自己也止不住要昏過去,雙眼閉上之前,他将冷妙清又往自己懷裡摟了摟。
青珏道人見此情景,挑眉,撓了撓臉頰:“不得了,這位冷掌門道心不穩,陷入自己所生的魔障中了。”
巨大的氣流把殷凫的神智撕的粉碎,在過了不知幾個日月後,周圍才漸漸平息下來。
他從痛苦中睜開眼,眉頭依舊皺着,闖入眼中的卻是融融陽光,以及在風中親親搖晃的綠色枝葉。
他扶着頭站起來,樹木的陣陣清香被送到他鼻底。
環視一圈,周圍三三兩兩的人們,或是漫步,或是坐在長椅上。
隻是掃了一眼,他就确定這些人裡面沒有冷妙清。
怎麼回事,第二題不是已經考完了嗎,這又是哪裡來的幻境。
另外冷妙清呢。在他昏過去之前,冷妙清有自戕成功嗎……應該是沒成功的,畢竟這怪異的幻境,一看便是出自她之手。
隻是為何這次自己不在她身邊,上次他進入冷妙清的考題後,可是一擡頭就發現她了。
殷凫強忍着頭痛,走到人群裡,走了幾步,便感覺有些怪異,他扭頭又環視了幾遍,然後了然于心——這些人看起來并不大他幾歲。
都是稚嫩的臉龐,俱洋溢着豐富的情緒,吵吵鬧鬧的,背着包挎着包拿着紙本,從他身邊走過。
這裡幾乎見不到年長的人,隻是極偶爾才能發現一兩個罷了。
他認真搜尋每一張臉,卻沒看到他期望的那個。
随着人群任意流動着,太陽在頭頂曬的他發昏。
不知道這裡是幾月份,太陽毒辣辣的,他腦子依舊疼的厲害,現在都有些步伐不穩了。
就在他準備找個地方休息一下時,前面一人忽然轉身,沖他喊道:“冷妙清,快點啊!待會兒下課了人多得要死,排隊等半天!”
殷凫一個愣怔,當即轉身,回頭看去。
隻瞬間一個身影撲面而來,猝然撞上他的肩膀又即刻跑遠。
“來了來了,鬼叫什麼,食堂還能少你一口飯不成。”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聲音,以及那同樣的說話口吻,不見面容,也能确定來人是誰。
片刻間,那聲音又漸漸跑遠。
“你說說你,食堂那點合成肉還給你吃上瘾了。怎麼刷題沒見你這麼積極,你要拿出這吃飯的勁頭去刷題,什麼崗位你考不上?”
那人撇了撇嘴:“哎喲,你高貴,我看看你今天中午吃什麼健康的東西。”
冷妙清笑着向她身上倒去:“我整點加了肥牛香精的鴨肉卷吧。”
兩個人嘻嘻哈哈的,走在路上你擠我我擠你,膩歪着向食堂走去。
然而走了沒兩步,忽然聽得平地一聲響:“師父!”
其實算不得多響,反倒有些虛弱,一聲之後反倒沒音了。
人群嘈雜,那聲音偏偏準确無誤的鑽進了她的耳朵。
冷妙清應聲好奇轉頭,就看到一個穿着古裝、且分外俊秀的男生看着自己,目光虛弱又焦灼,然後在自己詫異的注視中,倒了下去。
“嘶。”冷妙清倒吸一口氣,“這是cos的誰啊穿這麼多,為了還原角色裡一件外一件的,都給熱暈了。”
她又将暈在路中間的人左右打量一番,然後評論到:“該說不說,還挺水靈的。我敢打包票這絕對是今年剛進來的大一新生,畢竟這校園我生活了三年了,長得這麼牛的臉,還是第一次見。”
“今年大一新生質量真不錯。”
她又給了個總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