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道不輕也不重,夏漪清想,如果自己用力一甩的話,肯定是可以甩得掉的,但不知為何,她有點狠不下心來。
可能是出于對病人的憐憫和尊重吧,她想。
“可是我感覺,你喝點溫水或許會好一些。”
夏漪清沒有急着拽他的手,這人才發作過一次,雖然她不覺得自己推他一下能出什麼大事,但終歸是推了之後他才難受的,自己還得對他負責一點,别她一不留神,他又病了。
“不需要,”或許是沒帶助聽器,齊寒暮現在的聲音略微大,在空曠房間裡不斷回響,
“你别走,我就會很好了。”
夏漪清垂下眼眸,她知道,齊寒暮的意思不僅僅是讓她現在别走,而是讓她不要因為協議到期離開他。
可是到底是為何,不是他說了,不給自己名分的麼。
心裡湧動出一股想質問的感覺,但夏漪清終究是暫時吞了下去,這人身子不好,别到時候争執來争執去,他又發病了。
“可剛才我在,你還是發病了。”
夏漪清聲音明明不重,她卻聽到這人吐息越來越沉,好似老舊的風箱勉力因為外力而動,卻仍吱吱嘎嘎一樣。
心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按住,齊寒暮雙唇緊抿,鼻尖滲出些汗來,他一隻手拽住夏漪清衣角,另一隻手放在心口上,微微喘息,卻還是感覺胸口處破了一個大洞,卻又跟外界隔絕,空氣進不來,眼前一陣一陣黑。
冷汗好似潮水,一股一股漫上來,浸濕了衣衫,齊寒暮想開口,卻發現全身力氣幾乎都被病痛抽走,沒給他留半絲半毫。
“嗬……”
喘不上氣的感覺再一次襲擊了他,齊寒暮知道,這副身體已然是強弩之末了,夏漪清一心想離開這個認知讓他心裡頭更加難受,幾乎是半自暴自棄地疼起來。
“唔……”齊寒暮下意識擡手想去按床邊的呼叫鈴。
他身子不太好,為以防萬一,床邊就安了這麼個東西,隻不過在夏漪清到來之後,這東西已經三年沒用過了,想不到的是,他現在竟是要當着夏漪清的面,按響那個東西。
勉強擡起手,指尖卻在不斷顫抖,齊寒暮竭力往那個地方晃過去,卻發現手臂麻木,幾乎操控不了。
夏漪清聽後邊那人呼吸聲驟然紊亂起來,心裡頭有些不安,她轉身,就見男人大汗淋漓,臉色如金紙,唇邊已經漫上紫绀,“你怎麼了?”
拼盡全身力氣,齊寒暮勉強擠出一個字。
“藥……”
齊寒暮這人藥可是很多,夏漪清連忙去床頭櫃拿了好幾瓶來,在他面前晃了晃。
“哪一個是你現在需要的,”她随機晃了一下手上的某個藥品,“如果你需要的話就眨一下眼,讓我知道。”
夏漪清語氣很平淡,齊寒暮卻從其中品出一份悲哀來。
他心愛的女人如今被他捆在身邊,竟然是因為他的病。
“咳咳……呃……”心緒一牽動,心肺更難得到安甯,夏漪清還沒來得及動作,外邊候着的助理便大步進來,掀開夏漪清不曾光臨過的角落,給這人套上氧氣面罩。
氧氣面罩内,一團團霧花炸開,夏漪清站在旁邊,垂手,有些愣住,不合時宜地想,這些霧花其實還蠻漂亮,跟這人瓷白的臉挺相配。
就是……太刺眼了。
有了氧氣之後,這人的情況變好了許多,夏漪清沒學過醫,但看他呼吸慢慢平靜下來,她心裡頭也安定了些許。
反應過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他床邊,手指捏着這人的手,慢慢搓。
齊寒暮身子不好,體溫偏低,手常年都是涼的,若是他自己暖,估計暖了一天,體溫也沒什麼變化,現在氣溫又變化無常,對這人來講,便更難挨了,體溫常年居低不上。
“你……”夏漪清聽不太清楚,自己的聲音好像隔了一層毛玻璃,“你不是一直都養身子麼?怎麼就沒養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