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呆在房中，為何不聽話？”沈雲風回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

沐璃轉身循着聲音看去，正好看到沈雲風從廊門處走出來，她連忙迎上去問道：“師父，情況如何？”

沈雲風隻是搖了搖頭，道：“蘇公子隻是癫狂之症犯了，蘇家人不懂，還以為他是被什麼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

“嗯？”沐璃一聽她這話，便聽出了貓膩來，“師父，你來蘇府不是因為怨妖，隻是要來給蘇家少爺驅邪嗎？”

沈雲風聞言，似是被她說中了心事一般，将臉撇向一邊，避開她的視線，輕咳一聲，随後才回道：“隻是路過，順便來看看。”

“切，什麼路過，我看是蘇老爺給的辛苦錢多，你才來的吧？”

這小丫頭，還真是将他的把柄捉得越來越穩了。

沈雲風不理她，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沐璃追上去問：“如果不是因為怨妖，那為什麼天如此黑壓壓的？”

“暴雨将至，有何稀奇。”

“可我方才碰上怨妖了。”

“是嗎？”

他聽上去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沐璃跑上前去，繞至他跟前，将紅绫往他面前一遞，說：“師父若是不信，感受一下吧。”

沈雲風見她的樣子挺認真的，不太像是開玩笑，他将手往紅绫上一覆，片刻便神色大變。

沐璃見狀，挑眉聳肩：“師父現在相信了吧？”一副得意的樣子。

“你是在展示給我看，你遇到怨妖還逃過一劫，并且還活蹦亂跳，活得好好的是嗎？”沈雲風嘲諷她道。

“師父，我這是……”

“為何我竟沒感受到半點兒這怨妖的氣息？”

沐璃還想對沈雲風辯解，可沈雲風立刻便轉移了話題，令她有話都沒處說。

“師父，這怨妖很是奇怪。”沐璃說。

“如何奇怪？”沈雲風往房間裡走，并朝她招了招手。

沐璃立刻明白過來，跟着進了屋，一邊往八仙桌前坐下，一邊說道：“這個姑娘，應該剛死去不久，連肉都還未腐爛完全，而且，她一直嚷嚷着說要我的血……”

“要你的血？”沈雲風聞言一蹙眉。

沐璃又一點頭。

“确實有些奇怪。”沈雲風低語道。

“哪裡奇怪？”這次是沐璃反過來問沈雲風。

“蘇家老爺請我來的信上沒有将話說明白，蘇家夫人也明顯有難言之隐，方才我過去查看蘇家少爺的情況，蘇老爺和蘇夫人都在場，可兩人卻明顯像是心有嫌隙，甚至連目光都不曾有過對視。”

“這麼說來确實有些奇怪啊。”沐璃應和道，“師父，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如果真有怨妖在，我卻感受不到那怨妖的怨氣，恐怕隻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聽沈雲風這話，怎麼越說越神秘了，害得沐璃跟着應和時的語調，也不由得壓低了不少。

“這個怨妖，并沒有惡意。”沈雲風說。

沐璃聞言，一下子反應激烈了起來，大聲道：“沒有惡意？她想殺了我，取我的血诶？”

沈雲風看着她，見她憤憤不平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好笑。

“師父，你是在笑話我嗎？”沐璃注意到他的笑容，竟有那麼一瞬間被驚豔到了，不過這不是重點，她繼續說道，“你是不知道，要不是有這紅绫保命，說不定我都被那怨妖給吸幹了。”

“對了師父，說到這紅绫，聽方漸師兄說，這是無魅師叔的東西，可你又說這是死人的東西，所以，無魅師叔是仙逝了嗎？”

沐璃的話剛說完，就察覺到沈雲風的神色一變，方才還如陽光般溫暖的笑臉，霎時間便變成了冰天雪地。

他又不高興了，沐璃對沈雲風的情緒變化已經掌握到了精髓之處。

一時之間，房中氣氛變得如履薄冰。

看來無魅是個禁忌，萬不能再在沈雲風面前提起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雲風才再次開口：“你方才也說，那怨妖連肉都還未腐爛完全，看來那姑娘剛死去沒多久，若是怨恨不深，可能不會完全化成怨妖。”

“不不不，我覺得她肯定有怨氣。”

沈雲風的話成功将氣氛轉變，沐璃也成功被他帶偏，沒再繼續關注無魅的事情。

“總之，這幾天我們先暫居蘇府觀察情況，反正蘇少爺癫狂的症狀，我也還沒有告訴蘇老爺。”沈雲風道。

沐璃點了點頭，應道：“聽師父的。”

沈雲風這才看向沐璃，眼神柔和下來，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阿璃，以後萬萬不要再提起無魅二字。”

沐璃愣住了，這是沈雲風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阿璃。

她從來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會被人喊得這麼好聽。

或許是因為她從沒聽過沈雲風喊自己名字的關系，也或許，是因為他……

正想着，額頭突然被人一指，回神一看，是沈雲風。

“回答呢？”他問。

沐璃立刻擡起右手，三指并攏，作發誓狀道：“我保證，我再也不會提那兩個字了。”

沈雲風見狀，唇角上揚，微微點頭。

轉而，又道：“你不是想學仙術仙法嗎？”他說着，一攤手，手心之中金光一閃，随即便出現一本古文書籍來，“這本心法，是九曜派初入門的弟子都會修習的低等法術，你先拿去研讀修習。”

沐璃見狀，驚喜地将心法接了過來，很是開心：“謝謝師父。”

沈雲風無奈地歎了口氣，道：“都同你說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師父。”

“你都教我仙術仙法了，還差這聲師父嗎？”沐璃回應他的時候，已經低下頭去翻看那本心法了。

沈雲風見此，也便沒有再回話打擾她。

他起身，走到門口，擡頭看去，一道閃電伴随着一聲驚雷劃破黑壓壓的天空。

果然是有暴雨要來了。

回頭看向屋内正翻看心法的沐璃，他隻不過手指輕點，便給沐璃點上了一盞燭火。

突然亮起的燭光，讓沐璃有些詫異，她擡頭，卻正好看到又往屋外看的沈雲風。

看了看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紅绫，沐璃心中的疑惑越加增多，關于沈雲風，關于無魅，關于九曜派的秘密，她都越來越好奇，可是，這似乎是一個不容許人輕易去觸碰的禁忌，一旦去碰，她不敢保證會有什麼後果。

畢竟，連沈雲風都那麼嚴肅地警告她了，她若再去想這事，豈不就是愚蠢。

唉，算了算了，還是認真研讀自己的心法吧，早日學會仙術仙法才是正道。

門口，沈雲風緊盯着那黑成一片，仿佛永夜降臨的天空，眉頭也跟着蹙得越來越緊。

無魅的事情已經過去五十多年了，自那之後，九曜山從未有人在她耳邊提起過這個名字，可如今……

一旦這個名字開始出現在他耳邊，往年的那段記憶，就仿佛要被勾起來，重見天日般。

所以說他隻想自己一個人，身邊一旦多了個人，說的話多了，做的事多了，想的事多了，念着挂着的事……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