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堂僵硬的搖搖頭,“因為提出這個方案的,是一名華人。當初提出這個項目的時候,高層就嚴令過,一定要讓白人來主持這個項目。”
“你瞧,那麼多的工程師提交方案,硬是沒有一個人的方案能比佟遠東的好,所以才有了我這麼一個外聘。”
“我以為這個方案就這樣被埋沒了。”威廉教授的眼睛亮了起來,“沒想到,你卻提出了一樣的想法,還給出了具體的摻雜原子。”
聽到威廉教授的話,嚴堂感到一陣内心的悸動,那種痛感猶如青春期時,夜間突如其來的小腿抽筋,雖然不是劇烈到無法承受,但每一次的痙攣都足以讓他蜷縮起來。
這種痛苦是複雜的、深刻的。
“我以為這個方案就這樣被埋沒了。”威廉教授的眼睛亮了起來,“但我沒想到,另一位華人工程師提出了一樣的想法,還給出了具體的摻雜原子。”
威廉教授繼續說道:“科研本沒有國界,這是我們共同追求的真理。可惜的是,做科研的人卻往往被國界所限制。”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尋找最合适的詞彙。
“嚴堂,你就像一顆成熟的蒲公英,種子已經準備好要随風飄揚,尋找新的土地生根發芽。你的能力,你的想法,已經足夠強大,但在這片異國的土地上,卻舉步維艱。”
“教授。我......”
嚴堂的心中一澀,他從未想過威廉教授會如此直白地指出他的困境。
威廉教授望着窗外明亮的陽光,“也許,這裡已經不是最适合你的土壤了。你需要去一個更需要你的地方,一個能夠讓你盡情施展才華的舞台。你的創新和智慧,應該被世界看到,被真正懂得欣賞的人所珍視。”
嚴堂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擡起頭,他的眼裡閃爍着光芒:“謝謝您,威廉教授。”
與威廉教授分開後,嚴堂久久不能平靜,直到走到辦公室門口,才想起Ravi還在休息室等他,他才往休息室走。
休息室裡,Ravi左手扶着咖啡,右手托腮,出神地望着窗外。他似乎已經維持這個動作很久了,當嚴堂坐下的時候,Ravi轉過頭的動作,明顯有些僵硬。
“抱歉,我來晚了。”嚴堂彎下身坐在Ravi對面,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Ravi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平淡,似乎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你知道,我聽說公司裡有人想把我拉下台,讓你上位。”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從一個印度的小村莊來到美國留學,經曆了無數的艱辛。我的姐姐為了供養我,嫁給了一個有錢的老頭。她過得并不幸福,不停地給老頭生兒子,可惜生了3個女兒。卻為了我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忍受了這一切。”
嚴堂捧着冷掉了的咖啡,靜靜地聽着。Ravi的語氣中沒有悲傷,隻有一種深深的決絕。
“我努力學習,忍受了種種不公,隻希望畢業後能找到一份好工作,能夠解救我的姐姐。”Ravi的表情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痕。“但她沒能等到那一天,她因為難産去世了,連同她肚子裡的孩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壓抑着内心的情緒,“我去參加她的葬禮,看到她身上的淤青,我發誓,我一定要出人頭地。我救不了我的姐姐,但我要救我的侄女。”
Ravi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所以我不停地往上爬,不惜一切代價。我花了十多年的時間,終于爬到了研發總監的位置。然後你出現了,嚴堂,一個比我更聰明、更有天賦的華人。我失去了下屬的崇拜,也失去了上司的器重。”
他苦笑了一下,“你可能覺得我應該後悔,但我不。你們中國有句話,既生瑜,何生亮。小人物為了生存,沒有什麼任何錯。”
嚴堂放開冰冷的咖啡,他看着Ravi,語氣裡沒有任何喜怒:“Ravi,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存而奮鬥,但這并不意味着,可以以傷害他人為代價。你的侄女,如果她知道你為了她做了這些事情,她會怎麼想?”
Ravi沉默了,他倔強地仰着頭不去與嚴堂對視。
“你不會原諒我,對嗎?”
“原諒與否,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今天的事情公司自有定奪。”
嚴堂起身離開了休息室。
明明今天還什麼工作都沒有做,嚴堂隻覺得疲憊不堪。
他茫然地坐在電腦桌前,或許是同情心作祟,他隻字未提Ravi與尼莫的事,隻是客觀地提供能夠證明自己清白的工作日志。
一同提交的還有一份辭職報告。
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想要見到佟遠東的心情變得極其迫切。
佟遠東這邊,聽說到嚴堂這邊的事,火急火燎地改了航班,提前了兩個小時回到了公寓。
可他一推開門,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嚴堂,而旁邊放着一個剛收拾好的行李箱。
“嚴堂!”佟遠東鞋都沒換,直接沖到了嚴堂面前。
“抱歉,遠東我還是要離開這裡。”
說起離開,嚴堂的心裡突然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如同被無數根細針來回地刺紮。
“我......我要回國了。”